“娘娘,太尉他……只让奴婢带一句话给您。”
“什……么?”皇后捂着心口。
宫女跪下,战战兢兢道:“太尉说,成大事者,必有取舍。”
皇后沉默,片刻,眼睛一闭倒了下去。
“娘娘!”
“娘娘!”
御书房内,太子盛芫莙已跪了一夜,他眼中的惊恐仍未来得及散去。
他想不明白。
不过是寻了几个百姓女子,怎么,便闹到这般?闹到父皇面前呢?
对了!汪肃州!
都怪汪肃州,没想到他竟然背着自已做着那等丧尽天良之事,自已只是要几个人的命,他倒好,用人命换银子!
都是他连累了自已,害了自已啊!
盛芫莙感到自已的膝盖都要跪碎了,可他不敢起,他不能没有这太子之位,现在他只希望自已的认错态度好些,父皇便会为自已将事情压下去。
不过几个贱民的命而已……
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哒哒——”身后,脚步声传来。
盛芫莙不敢回头去看。
羽林卫统领谢安已到了他面前:“太子殿下,陛下命卑职请您去观刑。”
观刑?
“什么刑?”太子愕然,“是汪肃州吗?对对!他这种罪大恶极之人就该当场判处死刑!孤、孤也是被他蒙蔽了,孤这就去亲眼看着他被行刑……”
他扶着内侍想要起身。
“回太子殿下,不是汪肃州,是太尉府王二公子的刑。”
太尉府,王二公子?
“砰!”太子起到一半的身子重新跪下去。
“你说……谁?”
“太尉府王二公子,陛下已彻查出汪肃州掳掠良家女子,便是为了王二公子取乐。”
“不……”太子张了张嘴。
谢安对着身后一挥手:“来人,带着太子殿下前去观刑。”
“不!孤不去!孤不要去!”太子恐惧地抓着地面。
然而羽林卫受令于陛下,无有不从,哪怕是抬,也将他抬到行刑处。
绞刑架下,王怀闵的脖子套在绳索里,他的嘴被堵住。
王太尉站在他面前。
他口中发出呜呜呜的声响。
就在盛芫莙被抬来的瞬间,身后之人面无表情地大喝一声:“行刑!”
令牌落地,盛芫莙对上二舅舅怨恨的视线。
刽子手拉动绳索,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绳索迅速收紧。
王怀闵的身体猛然被吊起。
他目光愤恨,双脚在空中胡乱蹬着,直至最后,那张熟悉的脸因痛苦扭曲变形,眼睛瞪得滚圆,却依旧死死瞪着自已!
“啊!!”盛芫莙摔倒在地。
是他,是他害死了二舅舅!
不、不是他!
是盛芫淇!盛芫皓!还有方鸿志,是他们!要不是他们多管闲事,父皇怎么会敲打自已。
是他们,害死了二舅舅!
恐惧中,一双手落在肩上。
盛芫莙猛然打了个哆嗦,直到看清扶住自已的人:“外祖父!孤、不!不是孤……”
喉咙似乎被勒紧了。
王太尉放在他肩上的手顿了顿,片刻,才继续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第316章:太过儿戏
“祖父……”盛芫莙不敢对上王太尉的视线。
王太尉却紧紧盯着他。
“太子,抬起头来!”
盛芫莙被这一喝,猛然抬起了头。
王太尉直视着他的眼睛,压低声音,却字字如针刺耳:“太子要记得这一刻!今日绞架上的人是怀闵,明日便可能是任何人。身在其位,不得不争,更不能行差踏错。”
“太子,”他声音一顿,攥着盛芫莙的手用力到发抖:“只要太子能够记住今日之教训,你二舅舅,不算白死。”
盛芫莙说不出话。
王太尉松开手,转过身去:“太子要好好想想,究竟是谁,害死了你二舅舅。”
与此同时,三皇子府。
三皇子盛芫皓和祁书羡,也在密谈此次之事。
从敲登闻鼓,到方鸿志拿出证据,再到最后牵扯到太子。虽然最后太子涉事被父皇压下,但这整件事,却是冲着太子去的无疑!
每一步,都出人意料,又在计划之中。
这样的计划,绝不是盛芫淇那个草包能想出来的。
以盛芫淇的性子,在得知太子涉及此事之后,最能想到的便是捅到御史台,让御史去父皇面前弹劾。
而不是如此辗转,借用民意逼得父皇不得不处理。
“三殿下,是怀疑二殿下背后有人相助?”祁书羡拧眉。
“不是怀疑,是肯定。”盛芫皓侧眸,忽然看向他:“昨日,云嘉为何会阻拦行刑?”
“……”祁书羡默然片刻,将昨日之事说了。
盛芫皓听后微微眯眸:“你说,是因为庆宁一句话?”
“是。”祁书羡心中也很无奈。
随即他又一愣,反应过来:“殿下觉得,知婉是有意的?”
“怎么,你不觉得?还是你以为她是因为你才针对云嘉?”盛芫皓表情古怪。
祁书羡不说话了,他的确是这样认为。
盛芫皓面色沉沉望着外头。
从校场狩猎开始,到漠北卖低价棉,再到扭转北狄战局……
他脑海中飞快回顾着过去几个月发生的事。
“校场上,商行聿带着几个纨绔夺了魁首;潞绰中毒,庆宁恰好看过对症医书。”
“漠北寒灾,庆宁那些低价棉说是要捐给军中,可怎么这么巧,那批棉恰恰好,便在那时存在了冀州府?”
“还有北狄,”盛芫皓望着他:“世子身在其中,最应该知道商行聿的功绩作不了假。”
祁书羡心神一颤,双拳攥紧。
他一直不愿承认的、企图回避的,此时全部被盛芫皓一点点揭开在面前。
他声音极涩,却又不得不承认:“商行聿此人武功极高,至于战局,或许,是有高人在旁相助。”
他忍不住想起那个梦,可是……
那只是个梦而已!
盛知婉再怎么聪明,也是个女子,她从未上过战场,怎么可能对战场行兵那般老练。
是的,是梦!
只是梦!
盛芫皓没注意到他神色,只是神情有些凝重:“所以,商行聿根本不是纨绔,他表现出来纨绔只是因为想让世人以为他是纨绔。”
“庆宁呢?她为什么要卖低价棉?”盛芫皓想不通。
“或许……是为了针对臣?”
除了针对他之外,祁书羡实在想不到任何理由能让盛知婉做这种损人不利已的事。
民心于她一个公主而言,并无任何用处。
还有舷元子的画,盛知婉绝对认识舷元子……
“嗯。”盛芫皓蹙眉,他总觉得不该如此,可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为何。
或许这便是女子……
沉迷情爱,头脑发胀,时时做出这种让人不解之事。
“不过她那时是为了针对你,现在,却未必了。”
盛芫皓道:“若我没猜错,庆宁应当是会医的,国公夫人的身体在她调养下一直不错,缘何你带着云嘉回来后便不好了?是因为没了她的照顾!在校场上,她能救潞绰不是偶然。”
“以她的聪慧,要是你二人未和离……”盛芫皓一叹。
祁书羡忍不住想起那个梦。
长姐顺遂,国公府和乐,母亲身体极好,他也前途顺遂。
“罢了,如今多说无益,她与商行聿应投靠了二皇兄。”盛芫皓说出自已的猜测。
“殿下怀疑昨日的事是知婉和商行聿的手笔?”祁书羡一愣,随即摇头:“不应该,二皇子好大喜功,野心大,却过于高调,知婉身为公主,何必投靠二皇子?”
任何人登上储位对她的影响都不大,知婉没有那么大野心。
盛芫皓道:“你和云嘉是本皇子的人,她和商行聿投向二皇兄,或许,便是为了同你和云嘉作对?”
祁书羡拧眉。
若真是因此,知婉也太过儿戏了。
储位之争向来你死我活,难道,她为了与自已为敌,连谁适合当真正的君主都分不清了!
*
三尺巷。
方家。
逼仄的宅子前所未有的热闹,就连宅子前的脏水坑,此时都被有心人用上好的青石铺上。
方鸿志和妻子吴月将最后一波客人送走,狭小的房间内,已经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贺礼。
吴月到现在依旧没回过神:“方郎,我不是在做梦吧?你真的升官了?还是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正三品的官职!
她即便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怎么只过了一夜,便砸到夫君头上?
“娘不是在做梦!我们书院都传遍了,我们夫子都夸爹爹是个为民为国的好官。”
“夫子还说爹爹在陛下面前得了青眼,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对了娘,夫子将我的座位都挪到前面去了……”
陛下金口擢升,且一升就连跳四个等级!
方鸿志,简直是有史以来头一个。
但方鸿志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却有些苦涩。
外人不清楚,他却很清楚,陛下因何要给他这样一个大大的好处。
陛下……是想要封他的口啊!
方鸿志坐在凳子上,看着妻儿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油盐大枣类的贺礼归拢到一处。
“娘,我们明日就要搬去陛下赐的新宅子了吗?新宅子是不是比这里大很多?我是不是也能有自已单独的房间?”他如今的房间只是用帘子同父母隔开的。
第317章:可惜女子
“嗯,铭儿以后不仅有单独的房间,还可以有自已的书房。”
“真的?太好了!”
听到妻儿的话,方鸿志眼中愧疚,手指忍不住去摩挲袖口里的奏折。
这奏折,是他自宫中回来后写的。
他原先只是个七品寺丞,连上朝的机会都没有,但明日,他便是三品寺卿,有了上朝资格,也有了在满朝官员面前请奏的资格!
可是……
一旦他上了这封折子,别说大理寺卿,恐怕便是如今的大理寺丞都当不了了。
可若不请奏,自已怎么对得起身上官服?
夜深人静,方鸿志依旧辗转难眠。
就在这时,屋顶掠过一阵轻响。
方鸿志起身去看。
“方大人,恭贺方大人擢升寺卿。”盛知婉眉眼含笑。
方鸿志回过神,连忙行礼。
此次盛知婉是同商行聿一起瓦上飞来的。
她第一次感受到在空中如燕的感觉,现在落地,依旧有些轻飘飘的。
盛知婉指了指厨房。
方鸿志有些犹豫,盛知婉已经走了进去。
“方大人可知本宫今夜为何前来?”盛知婉寻了凳子坐下。
方鸿志摇头。
盛知婉道:“若是本宫今夜不来,明日一早,方大人是否会奏请父皇继续深查汪肃州一案?”
毕竟,昨日她给方鸿志的消息中,桩桩件件都证明太子才是让汪肃州甘愿做事的幕后贵人。
“……是,”方鸿志错愕一瞬,随即苦笑,将奏折取出,“公主真是料事如神!不瞒公主,臣已写好了奏折。”
盛知婉接过奏折看了一眼:“方大人可想过这奏折呈上的后果吗?”
方鸿志颔首。
“即便明知后果,方大人依旧要一意孤行?”盛知婉将奏折递还给他,“本宫知道方大人一心为公,为官赤诚。只是您想过没有,父皇既已推出王二公子替罪,便不可能再将太子皇兄的罪行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