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坐镇明州,并不要上前线,况且还有北府军护着,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御史台又一个言官站出来,冷声道,“莫非是东宫臣属中有人不想去,因此推脱殿下年幼?”
“放走世子等同于放虎归山,陛下要做捕虎之举,自然要留在上京好运筹帷幄,”
萧允城偏头瞧了自己的老师一眼,笑容里暗含着讥讽,“为人臣子,鞠躬尽瘁,这不是老师刚才教我的么。”
魏自秋捏住扶手前端,他面无表情,半天没有回答。
他就知道萧璟没那么安分!什么退让,什么余力不继,都是做给其他人看的,连这个储君都是他抛出的饵,绕了一大圈,就为了让他自掘坟墓,引他去定州!
“老师,这下可怎么办呀?”众人离了观文殿,钱尚书是个最没主意的,因为蠢,反倒不容易惹魏自秋生气,他追过去低声懊恼,“早知道就不当这什么太傅了……说不准这太子也是个幌子,唉……”
“蠢材!若我不当太傅,这就是真储君,”
魏自秋走得很快,他咬牙,“你还不明白吗?怕是连定安侯之事也是个局!”
钱尚书道,“那岂不是没有叛乱之说,也算是好事……”
“什么好事!”魏自秋怒极,“皇帝去了当然没有叛乱,我去就不一定了!这帮人都是泼皮无赖,说翻脸就翻脸!”
“老师,您消消火,”另一个学生追上来,他扶住魏自秋,“绝不能让您真的去定州,当务之急要先留下储君。”
魏自秋哼了一声,“诏旨今天就拟,怎么来得及。”
“他们泼皮无赖,大家就比比谁更不要这份脸面,”那学生显然比钱尚书有胆识,轻声道,“再不济……”
他翻了翻手掌,向下一压。
钱尚书惊惧地张大了嘴。魏自秋睨着对方的动作,表情渐渐平和,看向前方朱红的宫门,“……叫长策来见我。”
*
天色将暗。
阿芍将喝药的小碗和银勺都备好,顺便望了望窗外,瞄见了零星的雪片子。
“怕是有场大雪要下呢。”小监侍跟她搭话。
“是啊,”阿芍心事重重,勉强笑了笑,“我去殿里了。”
小监侍问她,“姐姐晚上还回来么?给你留着火。”
“嗯,”阿芍盘算着,“大概半个时辰就能回来……”
话音未落,门扇被人推开了,一个虎贲卫打扮的男人走了进来,小监侍茫然地立起身,“这是药房,不能乱闯……”
剩下的话没说出来,虎贲卫的刀刃割破他的喉咙,汹涌的鲜血打湿青白的衣领,小监侍踉跄着捂住喉咙,向前扑在了地上。
阿芍捂住了嘴。
“阿芍,”虎贲卫刀刃滴血,看了看一旁的托盘,“送药去?”
阿芍的眼泪淌下来,她哽咽着,“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
虎贲卫掏出一个小瓶,准确地扔到她面前。
“最后一次,”他说,“你就自由了。”
阿芍说,“我不……”
男人大步上前揪住她,她重重撞在门扇上,被按住了头。
“我不!”她忍不住哭出声来,“我做得已经够多了!”
“别忘了你是从哪里出来的,是谁供你吃喝,”虎贲卫冷笑,掰正她的脸,“你看看外头!”
细雪落得更频繁了,地面覆上一层绒绒的白,借着并不明亮的光线,少女看见保宁殿檐下成片的灯笼已被点亮,两殿之间的窄道里却挤满了人,都是监侍打扮,地上有细细成股的深色水流蜿蜒出来,灯光下,是红色的。
少女不可遏制地抖了起来。
“阿芍,你是有功的人,”虎贲卫的声音变得轻柔,他诱哄着少女,“也不要你做什么,你拿着药进了殿里,递给中书令——中书令你认得吗?你一定认得。递给他,你就可以走了……”
阿芍被抵在门扇上,眼泪像是被窗槅冻住了,她睁大红肿的杏眼,耳畔的声音高高低低,她梦游似的端起了托盘,药壶是虎贲卫放上来的,好重,她手腕发抖,被推搡着走进了风雪里。
“阿芍……阿芍姑娘!”
这场动乱来得相当克制且安静,虎贲卫中的桩子埋了很多年,猝然暴起,整个宫城都没有反应过来,崔忠承被按在廊下,看见一双浅蓝色的绣鞋从眼前过,他嘶喊起来,“阿芍姑娘!救救陛下!”
没有人答话,他背上挨了一刀鞘,整个人趴伏下去。
蓝绣鞋走远了。
“姑娘啊……”
大监老泪纵横,“陛下,陛下……”
晏钧踩着满地积雪,黑色氅衣内露出浓紫衣衫,玉带莹然生辉,在虎贲卫的跟随下走上台阶。
“吵什么,”他英挺眉眼拢着光,玉石一样冰冷,扫了眼站在门口的大监和阿芍,“你怎么在这?”
阿芍抬起头,男人的神情漠然,明明认得她,又像根本没放在心上。
“中书令……”她喉咙发紧,攥着托盘说不出话。
“把东西拿走。”
晏钧十分平淡地转过头去,身后的虎贲卫接走了她的托盘,对阿芍说,“你回去吧。”
阿芍为晏钧的陌生害怕起来,一些本该笃定的信念开始动摇,她不想给,但对方硬生生拽过了托盘,几乎将她推倒在地。
“中书令!”她喊,唇瓣苍白发抖,“求你……”
虎贲卫撩开保宁殿的暖帘,龙涎的香气散了出来,晏钧低下脸进门,一眼也没有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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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殿中地笼烧得暖,萧允城被按在地上,身上的大红朝服揉皱了,半大孩子满脸的汗,发髻散的不像话。
“晏钧!”
他咬牙,手臂被别在背后,“你怎么敢!”
萧璟立在窗边,外面的火光一明一灭映在他的脸上,天子睫羽上挑着碎光,看得很专注。
托盘被放下了,小勺滑动撞在瓷碗上,一声脆响。
“陛下,”晏钧解开大氅,“臣来陈情。”
“你有何情可陈!逼宫谋反,还有脸称臣?”
萧允城怒极,他竟然挣脱了虎贲卫的束缚,踉跄起身来抓晏钧,晏钧略退一步躲开他,一脚踢在他的膝弯处,储君极其狼狈地跌在了地上。
“我教殿下一课,”
晏钧面无表情地垂目,他的靴尖踩在储君肩头,雪水浸湿大红衣料,“俯仰由人的时候不要张狂,请殿下牢牢记住此刻的感受,永远别忘。”
“你别动他,”萧璟忽然开口制止他,“他是东宫,伤着了对你们也不好。”
晏钧勾起唇角,他吩咐身后的虎贲卫,“带殿下出去,别让他受了风寒。”
“叫所有人都撤出去,”萧璟转过身,面色沉冷,“我嫌吵。”
天子是穷途末路困守围城,要面子也要尊严,看着又那么小,像储君的兄弟,虎贲卫无谓找这点场子,晏钧没拦,他们就依言提起萧允城,全都退了出去。
殿里只剩彼此,静得落针可闻,天子的神情显得安静,片刻,他走近了,微仰起脸看着晏钧。
“我赢了。”
晏钧眸光微亮,他注视着天子,缓声道,
“陛下赢了。”
萧璟抬手勾住他的脖颈,吻了上去。
亲吻在某种程度上是争夺,天子的不肯退让从朝堂延伸到床笫,他熟稔地索求,贪婪地撬开对方的唇齿。晏钧搂住他的腰把人抬高,迫使天子踮起一点脚,彼此贴合得更加紧密。
他很快将萧璟吻得微喘,捏着天子精巧的下巴,晏钧看不出衰弱的兆头,“你的药有问题。”
“阿芍说过了,有人用宁安的父母逼她下毒,”萧璟唇瓣湿润,他被抵在书案边,“药和人都无虞了,只有太医院的人还没动。”
怪不得阿芍是那个反应。
晏钧眼瞳深沉,带点难以察觉的懊悔,“我被魏自秋吓住了。”
“是你不信我。”
萧璟一点亏都不吃,把前段时间晏钧说他的话还回去,“问过我吗?自己乱猜。”
“那告诉我,陛下是不是从没打算让谁去巡边?萧广陵根本没走,”两个人耳鬓厮磨的距离,晏钧的声音很轻,“……他把重甲营带来了上京。”
“只有一部分,上京可养不起那么多骑兵。”
萧璟狡黠地笑,勾住他的衣襟,“中书令是为谁问的?”
晏钧语意不明,“为天下。”
天子已经被他抱在了书案上,烛火愈发暗淡,萧璟向后的时候碰倒了砚台,指尖蘸到一抹浓丽的朱砂。
“天下有什么意思,”他将那抹殷红压在晏钧下唇,居高临下,“要我。”
晏钧重又吻住了他。厮磨间朱砂化尽了,分不清是谁吞咽得更多,萧璟瞳孔里蒙上一层雾气,眼尾泛起氤氲的红,他伸手去挑晏钧的袢纽。
“允城……要恨死你了,嗯……”
进出的力度显得深重,萧璟仰头,是被身后的人扣住咽喉。晏钧把他抵在座椅上,跪坐的姿势无法挣脱,他被抚摸激出了颤抖。
“他要有恨,才会和你更亲近,”晏钧的指从他带汗的脸颊滑下去,在勃勃跳动的血脉处逡巡,“照棠,你是他的父君。”
这样正经的称呼在此刻暧昧地让天子战栗,他无力反抗,晏钧一言一行都在为他考虑,握着要害,更掐准了行动和筹谋,要自己在他面前只能做萧照棠。
“长策哥哥……”他伏在椅背上,腰软得抬不起来,被一下下的顶撞逼出了眼泪,小声地呻吟,“啊……”
晏钧有更好的视角,他看天子雪白的衬袍浸透了汗,松散着勾出引人遐思的背影,脖颈处汗涔涔的,却偏过头望他,启开唇瓣索吻。
晏钧低下头,在顶弄中握紧对方修长的五指,那手指曾拨弄社稷万民,现在留在他掌中。明天过后,定州铁骑的重甲会踏过朱雀街,天子要割除所有与他离心的臣子,因为草禾冒头,鱼群张口,他甚至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能够肃清朝堂,宫城,乃至天下。
他向来都是赢家,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萧璟很快泄了一回,高潮的快感抽走理智,余韵未绝时的抽插更加难以忍受,他攥紧晏钧的衣袖,咬着嘴唇要哭不哭,眼泪一颗颗掉在椅背上。
晏钧舔吻他的耳尖,“照棠快过生辰了。”
“十九岁……”萧璟用手抵着额头,他吃得很深,含糊地啜泣起来,“慢点嗯……呜……”
小皇帝生在雪天里,生辰是在冬日。晏钧忽而想起了什么,须臾,他喃喃地笑了。
“……小混蛋。”
萧璟听不清,他含泪的眼瞳回望,可还没看清男人的脸,就被他重新按了回去。
“什么?”
“我说,”晏钧俯下身搂住萧璟,报复性的深顶让天子连声音都发不出来,“……陛下是明夜雪压枝。
天子每次亲热都吃亏,晏钧的侵略凶狠而强硬,他整个人都像死过一回,被晏钧抱在怀里按摩着腰和臀腿。
“再等几个时辰小叔就来了,”他汗湿的黑发贴在鬓边,对晏钧道,“你就留在这里,到时候就说魏自秋逼你进宫,等理清了刑部的案子,你照常挂职就好。”
晏钧没有回答,他拔下天子束发的金簪,拿在手里把玩着。
“听到没有。”萧璟拍他一下。
“照棠,”晏钧说,“你自己想想,这套说辞说得过去吗?纵然我倒戈天子,可毕竟是魏自秋一党,你若真让我如常挂职,天家威严何在?”
萧璟说,“那就降职,再不然退居宁安……”
“你在放虎归山,照棠。”
萧璟的脸色凝重起来,“你什么意思?”
“我是洗不干净的,魏自秋靠着我,总还能有一线生机,”晏钧语气平稳,“况且你已经惊动他了,你和他一样,都只有这一次机会……别放走他。”
天子何其聪慧,心念电转之间就明了他的想法,他要推晏钧,可对方抱得很稳,反而更让他倒向晏钧的怀里。
“你想都别想。”萧璟伸手去抢簪子,“还给我。”
晏钧的神情严肃起来,他收起簪子,顺势握住萧璟的手臂,拉他在自己身上坐正了。
“我没有问你的意见,照棠,”他直截了当地说,“你做了这么多,别告诉我现在想抽身退步。”
萧璟的眼眶红了,他说,“我不要。”
晏钧不再重复之前的话,“所以即使以后只能避着人亲热,十年二十年永远这样,你也不在乎是吗?”
他抬起萧璟的脸,“说话,萧璟。”
萧璟的泪水掉下来,他恨死晏钧了,
“你想假死来洗清自己,还想堵死魏自秋金蝉脱壳的后路?可是小叔已经得了信,你赶不上的。”
“告诉我他们驻扎在哪。”晏钧道,“现在通知来得及。”
“我不,”萧璟发脾气,“我宁愿跟你一起死,也不让你走。”
晏钧就把手放下了,他看着天子晕红的眼尾,过了一会,才不紧不慢地说,
“我本来想去定州置办一间宅子,等你来了,每天带你出去玩,跑马,逛集市,或者去其他地方住上一段日子……”
萧璟咬着嘴唇,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既然你只想殉情,我也没什么意见,”晏钧心平气和,“要不趁着现在夜深人静……”
“我没有,不要……”萧璟随口发狠,这下被彻底惹哭了,他既慌且乱,啜泣着抱紧晏钧,“呜……你之前……之前说让我后悔……”
晏钧用帕子给萧璟擦眼泪,小皇帝哭得可怜。
“后悔了啊。”
“后悔死了,”萧璟的睫毛湿透,他一时无法接受晏钧离开的打算,握着他的手,“我宁愿你打我一顿……呜……”
晏钧觉得他坐在腿上的重量又轻了,心里不舍,还故意逗他,“那我真打了。”
萧璟于是把亵裤褪了,跪坐在他身上。他刚擦拭过腿间的黏腻,但细白的皮肤仍显得湿软,那种不言而喻的邀请让人心软,晏钧扬起手,还真在臀侧狠拍了一记。
“唔……”萧璟吃痛,他小心翼翼地发抖,把声音咬在嘴里。
天子倔起来就是这样,晏钧揉着刚挨过打的地方,软肉上指痕淡红分明,皮肉微烫。
“你看……你走了……”萧璟蹭着他的脸颊,努力说话,“就,就打不到我了……唔。”
他又抖了一下,晏钧抽打臀尖,疼得他腿后绷紧,脚趾蜷缩起来。
“打不到你,你就信马由缰了?”晏钧打一下就顺手揉着,不让淤血凝住,“迟早让你气死。”
萧璟捱着痛,却被最后一句逗笑了,“那你也管不着……啊唔……”
他自己捂住了嘴,声响不敢太大,可疼痛实打实酥麻了腰后,萧璟跪不住了,只能一再躲进晏钧怀里,要他搂紧自己。
“疼死了……”天子的抱怨夹在啜泣里,“哥哥……呜……”
他小狗一样磨蹭晏钧,开口央求他,“你多打几下,陪我过完生辰……好不好?”
晏钧没有回答,他的指尖滑进股缝,伐挞过的穴口还很柔软,臀肉却因为责打而肿热,萧璟身上到处都是自己留下的痕迹,他完全属于自己,还予取予求,乖得过分。
晏钧的心都要跟着揉碎了,他不舍得离开萧璟,可理智凌驾感情,他明白关键时刻狠下心的道理。
“到时候哥哥给你补过,”晏钧吻萧璟的脸颊,哑声哄他,“时不我待,错过这次所有人的努力都要付之东流。哥哥等着你……”
晏钧也说不出话了,他望着萧璟,上一个十九岁生辰,小皇帝决绝地让自己留在了那天,天子生来那么偏执,爱和恨夹缠不清,他不明白怎样爱人;晏钧教导他,纠正他,好容易有了结果,可这一个十九岁……他还是不能陪他度过。
“抱歉啊,照棠,”他沉默了很久,才勉强笑了笑,“是哥哥……”
萧璟失落地垂下脸。片刻,他捧住晏钧的脸,哽咽里说道,“……你要给我补过生辰。”
“好。”晏钧什么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