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类别:穿越架空 作者:纪鸣橙彭姠之 本章:第64章

    依依再出现时,没有回复彭芸的问题,而是一惊一乍地问她:“天,芸姐,你咋那么深情呢?”

    “啊?”

    “这都几年了,人家娃都生了,您还忘不了呢?”

    彭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给依依打电话过去。

    响了四五声才接,依依好像在厕所里:“我婆婆睡着了。”

    “你刚说啥啊,我看不懂。”

    “你咋看不懂!你都跟人合影了你看不懂。”

    “你到底在说什么,这姑娘你认识?”

    “纪晴晴,对吧?”

    “嗯。”彭芸紧张起来了,大冷天的,她感到自己后背在冒汗,耳朵眼也燥起来了。

    “你真不知道啊?你当年捉奸,喊的那个姐,就是她妈。”依依说。

    一片空白。

    彭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的,她这时才发现,自己真的挺没文化的,简单的逻辑思维题,怎么算都理不清楚。

    她前夫的现任,也就是她口里那个“大三儿”,是纪晴晴的亲妈。那自己跟纪晴晴的关系是?

    纪晴晴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她爸很早就去世了,她妈再婚了不管她,她跟着外公外婆过。

    彭芸想了想,虽然她前半生也遭遇了一点变故,但很少有她觉得荒唐得遭不住的时候。

    现在她就挺遭不住的。

    开玩笑呢?闹呢?

    突然就觉得挺逗乐的。

    “笃笃笃”,有清脆的叩门声,彭芸起身去开门,穿着外套的纪晴晴站在门口。

    她说:“我摔了,回不去了,跟外公打了电话,说可以在这住。”

    她说摔了,但身上没一点儿泥,她说摔了,但她眉眼在笑。

    “我可以吗?”纪晴晴小声问她。

    彭芸看着她清亮的眼神,却像被火燎了似的,目光一躲,说:“进来吧。”

    她又想,也许纪晴晴也不知道,这个巧合应该就是老天爷开的玩笑,其实这镇上就这么大,谁往祖上攀三代,指不定都结着亲呢。

    纪晴晴很开心,熟门熟路地换了拖鞋,然后就进去洗手。

    洗的时候她说:“芸姐,这个男士拖鞋好大,以后我们去市里,不要买这么大的了,我网购,今天我看网上有拖鞋,才六块九,还是粉色的,很好看。”

    洗完手,她顺便在冰箱里拿了个苹果,也洗了,说:“芸姐你晚上吃那个意面,吃饱了吗?那个连二两面都没有,我走在半路上,总想你会不会饿,我帮你削个苹果吧。”

    她从里间出来,坐在沙发上,拿出小刀,给彭芸削果皮。

    落下的影子依然那么好看,上一回落在水槽里,这一回落在茶几上。

    被地面拦了一小半,影子就扭曲了,从中间斩断似的,对也对不齐。

    彭芸听着她削果皮的“沙沙”声,忽然问:“晴晴,我突然想起来,你外公家离这儿挺远的,是吧?”

    “嗯,所以我老偷懒,不想回去。”纪晴晴笑笑说。

    “那你一开始,为啥要非要来芸姐这,摆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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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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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苹果皮断了。

    纪晴晴是被母亲抛弃的小孩儿,通常来说,这样的姑娘都比较敏感,所以当她说要削苹果,彭芸没阻止时,她就觉察出了不对。

    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就直接停了下来。

    她才22岁,其实不太懂得隐瞒与欺骗,更何况小镇就这么大,彭芸迟早有知道的一天。

    所以和彭芸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是末日一样,喜欢得很匆忙,喜欢得很用力。

    但希望也有,希望就在2月,在彭芸和她远走高飞以后,她如此致力于带彭芸走,切断和小镇的联系。

    到了市里,彭芸就没有前夫,纪晴晴也没有生母,她们相依为命,如果再好一点,把外公外婆也接过去,就再圆满不过了。

    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心里埋着雷,心里揣着炸弹。

    但当它终于炸开的时候,纪晴晴觉得,威力比她想象得要小很多,因为彭芸很平静,也许她并不在乎。

    芸姐是一个很洒脱的女人,她提起“第三者”时,还能讲玩笑话,说“我掀开被子就叫了一声姐”。

    于是纪晴晴决定坦白,但到底有一点难以启齿,她先是把苹果放下,说:“芸姐,你知道了?”

    这么一答,彭芸就明白了,纪晴晴是故意的。她早就认识自己了,故意到阿芸杂货铺前面来摆摊。

    “我妈就是刘南。”纪晴晴说。

    “我跟我妈不亲,从我十岁出头她就不想带着我了,我其实……”纪晴晴说了半截,没说了。

    但也还是她妈,再不亲,也是她妈。

    “哦。”彭芸很镇定,她咳嗽两声,然后抽一张纸擤鼻涕,把鼻子擦得红红的,然后说:“但我刚问你的是,你为啥要来我门口摆摊呢?”

    “我在外面上学,有一回外婆给我打电话,打来哭,说我妈被人抓了,被‘打小三’,她听说人家手里有我妈的照片,怕给放出去,不知道怎么办,急得哭。”

    “然后我给我姨妈打电话,问怎么回事,我姨妈说我外婆乱想的,没拍照也没怎么样,‘原配’还给我妈捡了内衣和内裤,说姐你先穿上,然后关门出去,在楼梯口坐着哭了。”

    “我姨妈当时说了一句,彭芸看着脾气爆,没想到挺那啥的。”

    于是她就记住了这个名字,叫彭芸。

    “后来我妈和……周盛武再婚,问我回不回来吃喜酒,我说不,然后就和我妈没联系了。”

    “连她生了个弟弟,也是听说的。”

    纪晴晴说得很细声,说得像做错了事情的是她。

    毕业后,她等着安排工作,呆在家里,有天听到姨妈来外公家吃饭,说起表哥结婚要办酒,要五箱啤酒,她说在小卖部拿,比酒家便宜,阿芸杂货铺价格最公道,但因为家里那事,她不好上人家店里去。

    “她说的时候,我正好从外面回来,她就说,要不晴晴去,晴晴一直在外面上学,她不认识你,也算光顾人家生意。”

    纪晴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就挺想看看彭芸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人,在面对她妈妈和周盛武做的事以后,还能先说姐你穿上衣服,然后再关门出去哭。

    她离婚后,自己当小卖部老板娘,又是怎么样过的。

    于是她就去了。

    但彭芸没有注意她,她当时捧着手机追剧,笑得咯咯咯的,只盯着屏幕掏出来一个本子,让她把送酒的地址和时间写在上面,然后瞥一眼字迹是不是清楚,还说了句:“妹子,下次可以打电话,电话在门口的牌子上有。”

    然后就继续追剧了。

    她只晃眼知道对方是个妹子,也没留意长相。

    但纪晴晴记住了这声“妹子”,觉得挺好听的。

    再过了一个月,她在家里呆不住,想要摆摊挣点钱,骑上车想了想,就来到了彭芸的门口。

    她当时只觉得,自己和彭芸挺同病相怜的,两个人都被家庭抛弃了,她被她的丈夫,自己被自己的母亲,如果能做个伴就好了。

    她们都是被那个有了新生命的幸福家庭所背叛的可怜人。

    她们不一定要认识,但她就想看看彭芸平时做些什么,同样被家庭抛弃的人,在这个小镇,该怎么样孤独地活着。

    彭芸没有认出她,也没有赶她,还关心她消失了半小时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她给她扇风,帮她盯着城管,替她收拾签桶,有时还帮她穿串。

    她听纪晴晴讲见闻时,妩媚的眼睛里有崭新的光亮,她夸赞读过大专的人高级,纪晴晴在她眼里就很高级。

    她说自己流掉一个孩子的时候,有一点落寞,她想要别人住她家里跟她说话,哪怕当时认识纪晴晴还没有太久。

    和彭芸说得越多,纪晴晴回到外公外婆家里,就越觉得冷清,她从没有试过这样,好像跟一个人有说不完的话,刚告别就想了,刚转身就忍不住要回头了,电话放在手边,功能却似乎只有跟她联系这一样。

    被室友约着打游戏很无趣,网上的娱乐八卦很无趣。

    彭芸吃了什么很有趣,构想和彭芸的“以后”很有趣。

    她最爱想怎样跟彭芸将这样的日子继续下去,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彭芸沉默了一会儿,好像也没有当这是什么大事儿,但她还是忍不住问纪晴晴:“如果我不问你,你打算啥时候告诉我?”

    纪晴晴有点无措:“去市里以后吧?下个月,下个月就说。”

    快过年了,开了春她和彭芸就有好日子了。

    她们一起在这个小镇过完最后一个春节,她们会一起放炮,把糟心的旧日子劈里啪啦地炸走,然后就收拾行李坐上长途汽车。

    五个小时四十分钟,就可以到市里。

    “哦。”彭芸说。

    过十来秒,又问:“那你那个同性恋,你……”

    “我是真的喜欢你,芸姐,真的。”纪晴晴望着她说。

    “在你家里第一次过夜,我就觉得不对劲,我以前的学校里也有这样的,我就去问了她。”

    “那你还搜。”彭芸浅浅地呼吸,有点说不出来长句子。

    “我想让你看到。”

    她想让芸姐看到她,因为彭芸而怀疑自己“病了”,彭芸一定会关心她,如果她不那么抵触,她就大胆说。

    她也害怕,像彭芸这样有过婚姻的,大概率对这种事不太能接受吧?如果她一点这方面的意思都没有,纪晴晴就装作只是好奇,然后继续陪着她烤串,再到市里,时不时回来看她。

    然而彭芸跟她说,这不是病,这很正常。

    听到这一句时,纪晴晴终于觉得,自己被命运眷顾了一次。

    彭芸望着她的影子,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连表情也没有挂到脸上去。

    再开口时,她先叹了一口气,嗓音很温柔。

    “晴晴。”她软软地叫她的名字。

    “芸姐。”

    “我是一个特别简单的人,我每天就开门关门进货算账,烫烫头发,买买衣服,我没什么本事,也没有什么那种叫梦想或者理想的东西,我没那玩意儿。”

    “我就想特别简单地活着。”

    “所以姓周的不给我分钱,我也算了,人家背地里说我生不出来,把我当个物件儿似的说我‘中看不中用’,我也算了。”

    “不想跟太复杂的东西掺和,我没这脑子。”

    “咱俩这关系,太复杂了,我想不明白。”

    “你回来之前,我想了好一会儿,你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要你知道,你要跟我在一起,图什么,是不你妈不管你了,你不高兴,想干点儿什么不着调的,气气她。”

    “不是,”纪晴晴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下巴起了委屈的褶皱,她看着彭芸,急切地说,“不是,我不在乎她,我就是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别哭,你别哭。”彭芸又心疼了,只顾着让她别哭。

    “芸姐,你相信我。”纪晴晴抽抽嗒嗒地,极力隐忍,但她的嘴唇还是抖起来了,哭得挺不像样。

    彭芸盯着茶几,拼命地眨着眼,习惯性把湿意咽回去。

    纪晴晴突然用手背狠狠擦两下眼睛,然后掏出手机,翻到酒厂的名字和电话,哽咽着跟彭芸说:“芸姐,芸姐。”

    “我姨婆,叫吴贸芬,贸易的贸,芬芳的芬。”

    她把手机用力地塞到彭芸手里,泣不成声:“你举报我吧,你打电话举报我。”

    “你干什么?”彭芸难受得不行。

    “你举报我找关系,”纪晴晴崩溃地说,“我不去酒厂了。”

    “我就在你门口摆摊,我哪也不去。”

    “你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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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剧中剧完结)

    纪晴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彭芸的心也一抽一抽地疼,像个气球似的,被人捏一把,又充气,再捏一把,再充气,又紧又胀。

    “说什么傻话呢?”她问。

    那酒厂她一看就知道了。老板是镇上出去的,效益可以,但规模不大,前些年回镇里,请客吃饭,姓周的也去了,老板还问姓周的愿不愿意去跟他干。

    这种个人厂子,乡里乡亲介绍工作,哪里就到了被举报的份上。

    亲戚间,尤其是不常走动的,喜欢把人情说得比天大,好给你来我往增加筹码,因此彭芸能猜到,姨婆会怎么跟年轻稚嫩的纪晴晴夸大其词。

    然而她没猜到的是,这傻姑娘,要把自以为天大的人情扔掉,拼命想留在她身边。

    “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想去了。”纪晴晴哽咽着望着她,她没办法,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彭芸相信她。

    “我以前不敢跟你说,怕你因为我妈不待见我。我想说,可是害怕。”

    大冷天的,汗都哭出来了。彭芸给她擦额头,擦了半张纸巾,有碎屑嵌在她发缝里。彭芸忍着心痛,抬手给她一点一点地摘出来,纪晴晴的头发很漂亮,有一丁点儿纸屑都很明显。

    明显得让彭芸看不下去。

    她耐心地温和地说:“晴晴,其实大人的事都过去了,我不怨你妈。”

    “我不认识你妈,她要跟谁好,我管不着,跟我结婚的是姓周的,我要怨也是怨他。”

    “你说我这会儿连姓周的也不在乎了,还能在意你妈吗?”

    纪晴晴含泪抬眼看她,挺翘的鼻子因为哭泣而粉粉的,看上去晶莹剔透,跟雨花石似的。

    “但这关系毕竟在,咱俩好不了了。”

    “你跟我不在乎,有人在乎。”彭芸恍惚着说。

    纪晴晴眼睛一眨,清亮的泪珠子就滚下来,从她细嫩得能看见绒毛的脸上滑过,亲吻似的,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她说不出话,只微张着双唇,抽气,呼气,静静把彭芸的一席话听完。

    “你要留下来跟我好,咱俩指定被指指点点,但我不想你被说。”

    “我说这个话,是觉得,你喜欢我,你可能也不想我被说。”

    彭芸说得很实在,艳丽的嘴唇抿起来,她想,自己想想纪晴晴以后要被嚼舌根,都已经够难受了,纪晴晴那么喜欢她,如果自己被人闲言碎语,那她得多难过啊。

    可能还得哭,还得哭。

    “那咱们走,芸姐。”纪晴晴抓住她的手,攥在手心儿里。

    彭芸摘下纪晴晴鬓间最后一颗纸屑,都收集在手里,望着散落的它们,拨弄两下,然后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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