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些事他没有陪她一起经历。
他只以为她在躲着他,却不知道她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受了多少苦。
现在他总算明白当初在部队里慕甜儿见他时为什么会面色复杂的说“她付出了很多努力”了,这哪里是能用“努力”来代替的,对于那个娇气包来说这分明是又活了一次。
傅砚的手抚上眼睛,全身血液仿佛被冻结,一瞬间倒流,连心都在颤抖。
没一会儿,医生出来了。
傅砚努力收起情绪走到她面前,迫不及待问道。
“她怎么样了?”
万初澜:“沈鸢情况还好吗?”
医生看起来认识万初澜,语气熟稔:
“没事了,她应该是喝了高浓度的安眠药,再加上受了刺激没有安全感才会出现应激反应,具体要等睡醒才知道,不过据我观察情况不错,她刚才在里面恢复意识以后才睡的。”
万初澜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谢谢陈医生。”
医生摘下口罩,看向旁边脸色极差的傅砚,笃定道:
“你是傅砚?”
第068章
自责
傅砚沉默了两秒:
“陈医生,你认识我?”
陈医生笑着指了指急救室:
“我不认识你,但刚才沈小姐在里面一直喊你的名字。”
傅砚脸色紧绷,作势就要往里进,却被医生拦住了。
“或许我们可以谈谈吗?先让万小姐去照顾她。”
傅砚注视着医生的眼睛,沉默地点头。
两人来到办公室,陈医生指了指椅子。
“请坐。”
她自己走到桌子前给傅砚泡茶,动作慢条斯理,似乎并不急着跟傅砚说话。
傅砚环视一圈,办公室里干净整洁,墙上挂着资格证书,书架上摆的全是关于心理学的书。
“我能看看我妻子的就诊记录吗?”
陈医生笑了。
她一直在偷偷观察傅砚,这男人的气质跟当初发病的沈鸢有些像,都是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有种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感觉。
这在心理学上叫做模仿机制。
一个缺乏安全感、阴郁紧张的人会不自觉地模仿自己在内心深深喜欢、信任的人。
“不能,不管你是谁,我都要保护病人隐私,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信息,方便你以后照顾她。”
傅砚蹙眉,神情严肃起来。
“您说。”
陈医生拿出来一沓日历递给傅砚。
“上面画圈272727的日期是沈小姐来找我心理干预的日子,你看看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傅砚接过,认真地翻看着。
很漫长。
毕竟是整整六年的时间。
他特意看了六年前沈鸢刚和他分手的时候,不出意外地每天都画上了圆圈。
傅砚喉结滚动,艰难开口道。
“您第一次见她时她是不是很排斥?”
“是,我用了很长时间才能和她待在一间屋子,而且还必须要有她妈妈在,她能接受我单独和她共处一室是半年后。”
陈医生推了推眼镜,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严峻的神情。
“她有一段时间是不想活下去的,我用了很多方法去诱导她,但是都行不通,只能避免让她碰到危险物品。”
不想活下去。
傅砚英俊的轮廓线条紧绷到极致。
“我和她妈妈真的都已经精疲力尽了,在快要放弃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她有一个手链,她很宝贝它,我问了她妈妈手链是谁送的,她告诉我是沈鸢的青梅竹马。”
陈医生的眼镜反光,她认真地看着傅砚:
“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但你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很信任你,甚至超过了亲人。”
傅砚眸光闪烁,舔了舔薄唇。
“但她当时说要和我分手。”
“我有这样的考虑,第一,你出现的时间太巧合,你是在她突然发病以后第一个出现在她面前的人,第二,她心理上出现了自卑情绪,无法面对在她心里格外美好的你。”
陈医生蹙眉,直直地看着傅砚的黑眸。
“你接着往后看。”
傅砚低头,认真数着圆圈的频率。
她们的治疗逐渐从每天一次缩短到了一星期一次,到后来变成了一个月一次。
近期的频率更低,距离上次沈鸢来这里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上一次她来时我建议她去找真正能治愈她的人,让她大胆地去拥抱爱情,结果就是她去找了你,她不再需要心理医生的干预,这也正是我所感到欣慰的。”
傅砚定定地看着最近一次的日期,大概是沈鸢和他重遇的一个星期之前。
原来她走了那么远的路才走到他面前。
她从未变过,是他误会了。
“……”
他的眼眶渐渐湿润了。
一个一米九的男人居然在心理医生面前流泪了。
傅砚回看之前,快被那密密麻麻的圆圈给刺痛了眼睛。
他抹了一把眼,声音低沉:
“我明白了。”
陈医生看傅砚这么悲伤,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走吧,我就是希望你能好好对她。”
傅砚把日历本还给她,又朝她鞠了一躬。
“谢谢您这么多年一直没放弃她。”
陈医生摆手:
“没事。”
刚开始她也只是想尽一个心理医生的职责,到后来她惊讶于沈鸢的执着和毅力,不由自主地会为她的进步而感到欣喜。
现在她已经没办法纯粹地把沈鸢当成病人看待了。
傅砚走到门口,刚碰上门把手就被叫住了。
“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她以前有过躯体化症状,但她是歌手,手抖就没办法弹琴,我曾经建议她去电疗,她不愿意,因为她怕忘了你。”
陈医生的声音里带着无奈。
傅砚心口又是一窒,握着门把的手紧了又紧。
“谢谢您告诉我这么多。”
陈医生笑了笑:“恭喜你们,新婚快乐,慢走。”
傅砚轻轻点头,径直往外走去。
这次他没有直接去病房,而是跑到医院的天台。
他给林峰打了个电话:
“带着打火机和烟上来天台找我。”
林峰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傅砚就挂了。
傅砚注视着远处的大厦,眸底波涛汹涌。
“傅队,你在这儿干嘛?”
林峰上来后一脸纳闷看着他:
“你怎么不去陪嫂子啊?”
傅砚不说话,拿过烟就是抽,一圈圈烟雾缭绕升腾,
林峰继续追问:
“你还有空在这抽烟?我把那个花孔雀弄到纪警官那里去了,他让你尽早解决,你准备怎么处理那个忘川啊?”
傅砚面无表情地看了林峰一眼:
“杀了。”
林峰瞬间僵住:
“你、你认真的?我们虽然有枪有武器,但也不能光天化日干这种事……”
“假的。”
傅砚吸了一口,烟笼罩着他的脸,让人看不真切。
“先关着,让纪望那边的人先活动活动拳脚。”
林峰咽了口唾沫:
“滥用私刑是犯法的……”
傅砚漆黑狭眸中渗出冽凛的肃杀之气,四周的空气都要冻结。
“你觉得我还会让他出来?”
林峰难得看到傅砚动真格的,他不敢再说话:
“好,我这就通知纪队。”
他刚准备下去,傅砚又喊住他了。
“你嫂子醒了吗?”
“还没有,但我去看了一眼,她脸色特别难看,估计是吓得不轻。”
林峰不知道沈鸢有心理问题,只是把她的状态归结为“吓的”。
傅砚轻轻点头:
“我知道了。”
林峰觉得傅砚这表情不太对,傻傻地问道:
“队长,你是在自责吗?”
第069章
沈鸢醒了
傅砚是在自责,但不只是这一件事。
他吐出一口烟,雾气笼罩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那双黑眸晦暗不明,矜冷的薄唇抿出锐冷的角度。
“你回去吧。”
林峰看着傅砚,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走:
“那你也快点下来,嫂子醒了肯定急着找你。”
一根烟抽完,傅砚呼了一口气。
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他踩着战地靴往楼下走。
经过某个病房时他不经意间瞥了一眼。
看到里面有一个年纪很轻的病人正在嚎啕大哭,甚至还在摔东西,旁边的家人手足无措,医生只能让人按着打镇定剂。
下一个病房是一个中年妇女,她低垂着头,手里拿着一件小孩衣服,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护士对此已经司空见惯。
傅砚心情很沉重。
六年前沈鸢的状态他见过,只会比他们更严重。
但是,他没有陪在她身边。
走到沈鸢病房门口时他脚步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推门进去了。
房间里只有沈鸢一个人,万初澜可能是去打饭了。
傅砚坐到床边,注视着沈鸢苍白的脸色。
“阿鸢……”
就像有心灵感应一般,沈鸢的睫毛颤了颤,随即睁开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情绪无法言说。
沈鸢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过比起下午不愉快的噩梦经历,她见到傅砚的喜悦占了上风。
沈鸢的眼眸逐渐变得亮晶晶,看着傅砚,声音有些沙哑:
“谢谢你来救我。”
傅砚别过脸,好不容易压下的愧疚和难过又涌了上来:
“别说这个。”
沈鸢注视着傅砚的侧脸,突然笑了:
“那我说别的,老公我爱你~”
傅砚这才转头看着她,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脸庞。
“阿鸢……”
又哽住了。
欲言又止不是傅砚的风格,沈鸢要是再察觉不出来不对劲就是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