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沁语被他们的对话搞得啼笑皆非，心里也是真的放松。
这段时日的辛苦，在这一刻仿佛烟消云散了。
离江沁语有一段距离的长条桌旁边，王婆子的女儿王金花，一边看着江沁语一边问，“娘，你说那人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啥话？”王婆子一边剥豆子一边抬头问。
王金花压低声音，“她说大哥是被陆言铮和他媳妇害死的……”
第369章
我家王波是怎么死的
“嘘……你小点声！”王婆子紧张的往四周看了看，低声喝道，“别瞎说！阿铮和他媳妇都是好人，你大哥怎么可能是被他们害死的？”
王金花跺脚，“娘，你咋现在把他们家的人都想的那么好？我大哥当时不就是被陆言铮抓走的吗？死在他手上不是很正常？”
“不是我把人家想好，是人家本来就好，不然这两年你跟着娘家能过上好日子？”王婆子坚决不信，“闺女，听娘的话，千万别折腾，啊？”
前些年她就是太折腾，以至于把一家子的日子过得稀烂，如今好不容易全家把日子过起来了，可不能再出幺蛾子。
王金花急得都想抽她娘两巴掌，眼睛都红了，“哎呀，娘啊，你咋就不想想，咱家跟他们家原本就是有过节的，那人说大哥被他们害死这事儿，我瞅着绝对没错！”
陆言铮家现在有权有势的，她家要是用大哥做由头上门要好处，他们家的日子不就又能上个台阶？
可她娘现在死脑筋，真是急死她了！
“不会的，”王婆子还是摇头，但眼神已经有点动摇了，“阿铮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王金花继续道：“娘，我知道大哥之前在军中犯了错，可那错也罪不至死不是？但陆言铮却害死了大哥，他难道不该给咱家点补偿？我可是听说军队里有人战死啥的，都是要赔银子的!”
王婆子心中一紧，“我不要什么人给我赔银子，但我不想你大哥是被人害死的……”
她想起自己的大儿子王波，是他们老王家最有本事的人，可现在人没了，她连尸骨都没见着。
想到这里，王婆子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王金花见她动摇，眼珠一转，小声诱骗道：“娘，要不这样，晚点你偷偷去问问陆言铮他媳妇儿，咱也不图别的，就是问清楚大哥是怎么死的，你说咋样？”
王婆子闻言，想想也对，她又不是要追究啥，也不是无理取闹，问问应该也没啥吧？
……
江沁语丝毫不知王婆子母女的心思，跟村里的大娘婶子和姑娘们唠了一晚上嗑，心里别提多悠闲了。
书凡和盼儿更是玩疯了，就连平日里显得老成稳重的书凡都看着像个真正的八岁小孩了。
陆老爷子和秦子毅也不遑多让，不说别的，他俩光是听李村长和蒋阿爷在那说着江沁语的丰功伟绩都听得津津有味。
秦子毅拍了拍陆老爷子的肩膀，“老陆啊，还是你眼光好，这丫头了不得啊！”
“那是，”陆老爷子一脸与有荣焉，“也不看看她长得像谁？”
秦子毅无语，“像谁也不像你。”
李村长又在招呼两人喝果酒，一桌老爷子笑呵呵的声音传出去老远。
江沁语这桌，孟天泽的媳妇袁氏拉着江沁语感慨道：“弟妹啊，咱村有现在的好日子都是你和阿铮的功劳，你们可是咱们的大恩人！”
“嫂子说笑了，这都是大伙儿努力的结果，我们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江沁语免不得谦让两句。
袁氏故意瞪着眼，但眼底全是笑意，“可不许你这么说，大伙儿心里明镜儿似的，那是你说不是就不是吗？”
江沁语不好跟她掰扯这个，立刻就跟她聊起了别的话题。
酒酣耳热之际，李村长站在祠堂前的台子上宣布，“既然阿铮媳妇回来了，那咱们明天就搬到新房里去！”
“好好好，就明天搬！”
“我找人算过啦，明天就是搬家的好日子，咱大伙儿一起搬新家！”
“……”
村民们一阵起哄，将今晚的氛围炒的更热闹。
江沁语也没什么好反对的，今晚他们家就已经安排了人住进新房，自然要趁早搬家了。
下午那阵她回家看过，不得不说陈秀儿还真是狠，把她家烧得面目全非，哪怕村里人简单重建过，她也能看出当时的惨烈。
可惜了她从前给家里做的自来水管铺设，这下是全没了。
好在新宅子那边她也做过设计，不然就算陈秀儿死了，她都要跑去坟上骂几句。
而且村里人也把她家之前的东西全部抢救了出来，除了房子烧没了，东西都还在，她这心里也算有个安慰。
热闹散去，众人各回各家，江沁语被人拉着又说了会儿话，因此走在最后面。
她刚送走一位婶子，就看见王婆子踌躇着朝她走来。
老陆家跟王婆子的恩怨此前已经两清，再加上之前王婆子主动示好，而且这段时日来也没再做出什么对村里对陆家不利的事情来，江沁语看见王婆子也就不再端着脸色。
“那啥……阿铮媳妇，我，我……”王婆子结结巴巴的开口，眼神躲闪，“我想问你个事儿。”
江沁语见状，以为她是有什么事，便微笑道：“婶子你有事直说便是，没什么不好开口的。”
王婆子见江沁语的态度自然，根本就不像害死了王波心虚的样子，心里便打了退堂鼓，“呃，其实也没……”
“陆言铮家的，”王金花忽然从王婆子身后蹿出来，眼神不善的看着江沁语，“我娘是想问你，我大哥到底是怎么死的？”
王婆子听见她问了出来，只能尴尬的硬着头皮望着江沁语，“是是，阿铮媳妇，我就是想问问，我家王波是怎么死的，这事儿你知道吗？”
夜里风大，再加上天气寒凉，江沁语的手原本就拢在袖子里，此时听见王家母女的问话，手上一紧，心底的弦也猛地绷紧。
可她面上却依旧带着温和的笑，王家母女也没发现这笑有一瞬间的凝滞，“婶子，王波当时被带去边城接受军规处置，最后死在战场上，不过毕竟是军中的事，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奇怪，王家人怎么会突然问起王波的死因？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
严格说起来，王波是被她一炮轰死的，算是死在她手上，但那也是他罪有应得。
当时王波被西羌五皇子抓去，协助西羌人造出了低等的火药武器，那些火药武器帮着西羌人差点就攻陷了边城，王波可谓是真的成了卖国贼，被她轰死都算是死有余辜。
“你不会是在帮着你们家陆言铮隐瞒什么吧？我大哥是不是被你们夫妻两个害死的？”王金花忽然问道，一双眼死死的盯住江沁语。
第370章
西北王和西北军
江沁语脸上的笑意淡下来，轻轻瞥了王金花一眼，“你们若是怀疑，大可去查。”
她不怕承认王波死在她手上，可一个村子住着，也没必要真跟王家人结成死仇。
就算他们去调查，也是查不到什么的，陆言铮的人只会说王波有多该死，而不会告诉他们王波是怎么死的。
“哎呀，我就说了你大哥是因为触犯了军中的纪律才没的，你这丫头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不是捣乱吗？走走走，赶紧回去睡觉……”王婆子一边推着王金花往回走，一边回头对江沁语讪笑，“阿铮媳妇，你别介意啊，她年轻不懂事……”
江沁语抿着唇没再出声，看着王家母女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
距离王波出事已经过了这么久，他们为何现在才来问？
……
翌日清晨，卯时刚过，定水村的人就全体出动，开始从老房子搬到新房子里。
新宅的位置就在从前瞭望台的右后方，定水村的人用炸药炸平了一座小山丘，再清扫了一片荒地整理来的宅基地。
原本那一排是建的给新来的人的房屋，但之后江沁语要建新房，就问村里买了一块宅基地，李村长见了也给自己批了一块，村里其他人见他们两家都要建新房，于是一合计，就干脆把那一片给重新规划，全村一起建新房了。
定水村的基建工作一向动作迅速，更何况还是给自己建房子，那速度自然不必说。
大人们抬着大件往新房去，小孩子们就把家里的小东西一点点往新房里搬。
老陆家和江沁语家这边因为多了两个老爷子的随从和车夫，再加上阿平和秦深这两个伸手矫健的，搬家的速度杠杠的，只花了小半天功夫就搬完了。
这次的新房子江沁语就没把陆老头和陈氏的房子分开建了，而是在自家的大院子里给他俩建了个小院，方便以后陆言铮给他们养老。
“老大媳妇，以后咱们就又住到一起了，你要是有啥需要我们做的，尽管开口。”陈氏一进来新房就表了态。
江沁语挽着她的胳膊笑道：“娘，瞧您说的，我还会跟你们客气吗？”
这下终于可以不用跟陆言才一家做邻居了。
虽然陆言才看着好像变好了似的，但谁知道他会不会哪一天又突然抽筋呢？还是离远点的好。
与此同时，陆言才看着自家全新的小院子，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
“天宝，以后咱家也有新房子住了！”陆言才一把抱起陆天宝，心间涨满了万丈豪情。
陆天宝跟书凡和盼儿混久了，也学到了他们和江沁语的亲昵样子，一口亲在陆言才脸上，“爹，你可太棒了！”
他们家原本穷得就差家徒四壁了，可他爹愣是没日没夜的干活，拼死挤出了盖新房子的银子。
走进通过自己亲爹努力建的房子里，他觉得自己的腰板都能挺得直直的。
“切！你可别夸你爹了，”马氏嫌弃的看着只有三间房的小院子，“就这么个破房子，你们父子两个还让老娘饿了一个冬天，谁稀罕呀？”
陆言才皱眉，瞪着马氏，“你要不想住这，就滚回老宅去！”
“老娘去个屁！就那个被火烧了的破房子，你爱住你自己去住！老娘才不住！”马氏老实了一阵子，许久没挨打，这会儿已经忘了被陆言才支配的恐惧。
然而，陆言才听到这话也只是拧眉，居然没有打她，反倒是低头对陆天宝道：“天宝，爹去帮你收拾房间。”
他对马氏已经彻底失望，要不是为了天宝有个完整的家，他一定会休了这个蠢妇！
马氏在他们身后气得跺脚，“你们……你们给老娘等着！”
她就不信，两个男人，还是一大一小的男人，没了女人还怎么过日子？哼！
马氏眼珠一转，干脆回屋收拾了东西，跑回娘家去了。
她走个十天半个月的再回来，到时候他们父子俩发现没她不行了，陆言才还不得把她供起来？
等陆言才和陆天宝收拾好屋子出来，找了一圈没看见马氏，父子俩干脆就不找了，两人一起进灶房做午饭。
没一会儿，灶房里就传来父子俩互相取笑的声音。
“哈哈……爹，你脸上都是面粉，像长了白胡子的老头子！”
“你小子还是好好烧火吧，瞧你那张脸，黑得快成炭了……”
他们家虽然在新宅子最偏的位置，可屋里的烟火气和欢笑声却不比别人家少。
……
半个月后，琼州，原本州府最大最豪华的宅子被修缮一新，今日重新挂上了牌匾。
围观的百姓在牌匾上的红绸扯下来的瞬间，有识字的大声念了出来。
“西北……王府？”
“咦？这就是咱们琼州的新主，西北王的府邸吗？”
“太好了！王爷这是接受咱们百姓给的封号啦？”
“那可不是嘛!我听说王爷忙着训练西北军，整天废寝忘食，连家都不曾回呢！”
“是吗？我还听说……”
百姓们的议论声中，西北王府里，陆言铮正在飞快的处理公务。
“将军……哦不，现在应该喊您王爷了，”秦深乐不可支的对陆言铮挤眉弄眼，“您总算是接受西北王这个称号了。”
原本陆言铮是不愿自立为王的，但因为他们毫不费力就拿下了西北四州，外加百姓拥戴，陆言铮骑虎难下，也就默许了这个称号。
如今不管是军中还是政务上，西北四州都在按照一个整体的规划在发展。
唯一让陆言铮郁闷的是，现在政务缠身，他都快完全没有自己的时间了，更别提回去见江沁语。
有谁能懂一个守身如玉多年的男人，猛然开荤，结果没多久就又离开媳妇儿身边的苦？
关键这份苦他还没法诉之于口。
“你很闲？”陆言铮将手中的笔一扔，双臂抱胸的看着秦深，“看来我给你安排的事还是太少，不然……”
“别别别，”秦深连连摆手，额上的冷汗都下来了，欲哭无泪的指着自己的黑眼圈道，“您可饶过我吧！我才回来七天，就有七天没有睡好……”
第371章
也是个痴情人
陆言铮不紧不慢的指了指自己的眼底，“按你这么说，我早就该好好休沐几日了，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吧！”
他的眼底也是一片青黑，一看就是好多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秦深顿时不敢再诉苦，但依旧苦着脸道：“王爷，咱们的人手还是太少了，这样下去不行啊！”
陆言铮沉默。
他何尝不知他们现在人手严重不足？可值得信任又能托付重任的人并不好找。
原本他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的整合西北四州，以为还有时间慢慢培养人手，结果……终究还是得自己咬牙顶着。
“不说这些了，”陆言铮转了话题，“水军那边如何了？”
琼州成立了水军，半个月前已经在开始训练了。
秦深刚回来，也是才接手了水军的事务，此时闻言也端正了神色，认真道：“有一部分人还在适应，但绝大部分已经不再惧怕河水，找的那一批水性好的非常负责，底下人也很服他们。”
“何时能初见成效？可有演军计划？”陆言铮思忖着问。
秦深摇头，“具体的您恐怕得问老邓，他应该有自己的计划。”
陆言铮颔首，“行，你一会儿出去就把老邓叫过来。”
水军是他们未来很重要的一环，从开始就不能马虎。
秦深出去，陆言铮起身面向窗外。
西北军如今的步伐还是太大，他得好好控制，只有稳扎稳打才能以最小的代价和朝廷对垒。
……
“小姐，您就吃一点吧……”翡翠捧着碗，举着汤匙，满目忧心。
陆婉晴靠坐在床头，眼神空洞，不动也不语。
“小姐今日还是不肯多吃吗？”陆庆生从外面大步进来，声音疲惫又焦急。
翡翠连忙对他行礼，摇头道：“老爷，小姐今日只有早上喝了小半碗稀粥，中午到现在都没再进食。”
“你退下吧，让我来。”陆庆生长叹一声，从翡翠手里接过碗。
翡翠揉着眼睛退到一旁，期盼的看着床上的陆婉晴。
“小晴，爹知道你心里难受，也不要求你一定要吃多少东西，但咱好歹把命保着成吗？你就算看在爹的面上，也不要再这样折磨你自己了，爹心疼啊！”
陆庆生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自从萧瑞的死讯传来，陆婉晴就成了这样。
不，准确的说是，一开始陆婉晴还去钦州确认过真假，等陆家嫡支那边对外发丧了，她才死心，回来后寻死了几次，被救后就成了这样。
“是啊小姐，您多想想老爷和老太爷，您为了殿下伤心难过，他们也会因为您难过啊！”翡翠也在一旁劝道。
此时的陆婉晴已经瘦得不成人形，原本就大的眼睛显得更大，但那双大眼里却毫无生机，只剩下空洞。
也不知哪句话触动了她，那双空洞的大眼里忽然流出两行清泪。
“哭吧，哭了心里能舒服点。”陆庆生干脆把碗放下，转而握着陆婉晴的手道，“你知不知道咱们家如今的形势？爹不求别的，只求日后你能好好活下去……”
陆婉晴张了张嘴，好一会儿后才喊了一声“爹”，然而这一声还没喊全，她的眼泪就已经汹涌而下。
“爹……表哥他，他怎么会死？他为什么会死啊？”陆婉晴一边哭着一边摇头，依旧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陆庆生之前凶过她几次，可一点用也没有，女儿一心求死，他除了心痛外，毫无办法。
“每个人都会死，只是早晚罢了，他死了也好，就不用在这个世上受苦了，你要为他感到高兴才是……”陆庆生自己都有点说不下去，立刻转了话题，“如今陆言铮整合了西北四州，我和你祖父的日子都不好过，你……”
陆婉晴愣愣的看着他，“什么叫陆言铮整合了西北四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