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主动问起，陆庆生立刻解释，“如今钦州、云州、玉康府和琼州都在陆言铮手里，据说是萧瑞留下的遗言，让嫡支那边的老爷子把他手上的资源全部交给了陆言铮。”

    每每想到这件事，陆庆生都有种想不通的感觉。

    陆家有这些资源的话，为什么不自己来做这件事呢？萧瑞也是，居然让陆家把资源给一个外人，简直闻所未闻。

    嫡支的那位老爷子他也是见过的，看着也不像这么无私的人，为何这次会这样听萧瑞的话？难道是因为陆言铮也姓陆吗？

    虽然陆言铮接下玉康府的政务后没有对他们父子革职查办，依旧让他们做着之前的官职，但也的的确确分走了他和父亲手中的权利。

    陆婉晴缓缓转头，看着陆庆生轻声开口，“爹，我想去定水村。”

    “什么？”陆庆生愣住，“为什么要去定水村？”

    陆婉晴低声道：“我想去看看将军夫人，她是表哥喜欢的人，若表哥有灵，定然也会跟在她身边吧？”

    如若不然，为何这么久了，她日日祈求能在梦中见表哥一面，却直到现在也没梦到过他一次？

    今日听她爹提起陆言铮，她才猛地想到这一茬，说不定她去了将军夫人身边，就能梦到表哥了呢？

    陆庆生只听到了第一句，后面的话因为陆婉晴是含在嘴里说的，他并未听清。

    “你想去的话，爹也不拦你，但你必须答应爹一个条件。”陆庆生严肃道。

    陆婉晴扯了扯唇角，“我会好好吃饭，也不会再寻死，为了爹和祖父，我也会好好活着。”

    他们家就她一个孩子，父亲这么多年都没再跟人生下别的子嗣，她不能那样自私先他们而去。

    “这可是你说的。”陆庆生摸摸她的头，叹气道，“爹和你祖父都走不开，我会派人送你去，你一切小心。”

    女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有自己的坚持，他这个做爹的，除了不会支持她去死，别的都只能尽全力支持。

    而且上次他见过那位夫人，只看面相就知道是个极好的人，女儿去她那里他也放心。

    陆婉晴第二日就带着人前往勇山县。

    ……

    时光如水，仿佛眨眼间便快到端午了。

    “夫人，秦大儒差人来传话，今天中午他们不回来吃饭。”琥珀匆匆进来道。

    江沁语的手一顿，抬头看着她问，“那他们怎么吃饭？”

    学堂那边可没有灶房，更没有一应做饭的器具。

    第372章

    烤虫子

    琥珀抿唇一笑，“奴婢刚刚特地打听过，说是秦大儒带着公子小姐他们去后山就地取材的做饭呢！”

    “就地取材？”江沁语诧异的睁大眼，脑子里闪过几个画面，随即轻笑出声，“好好好，他老人家真是越来越像老顽童了。”

    以前的秦子毅还奉行“君子远庖厨”那一套理论，现在居然都发展成要就地取材带着孩子们一起做饭了。

    这一个多月对他和陆老爷子的改变不可谓不大。

    陆老爷子还好，毕竟早年间也算是走南闯北的吃过不少苦。

    秦大儒却完全不一样，他这辈子桃李满天下，但真正自己动手的时候却不多。

    来到定水村以后，秦子毅先是跟蒋阿爷等人一见如故，而后对村里人的生活越来越感兴趣，就连临时学堂都变成流动的了。

    所谓流动的临时学堂，就是孩子们每天上课的时间和地点都不一样，全看秦子毅前一天都知道了啥，又想教给孩子们啥。

    “奴婢以为，秦老这样也不错，至少公子和小姐他们是真的开心，而且神奇的是，他们的功课居然一点都没落下。”琥珀都有点崇拜秦子毅了。

    江沁语莞尔，“行吧，那中午咱们就自己吃，把孟大哥早上送来的野山羊肉留着，晚上再做给他们吃。”

    孟天泽如今会在山里放一些陷阱，隔两天就去看看有没有收获，今早进山发现了一头小的野山羊，直接给江沁语送来了半只。

    “奴婢明白，夫人您也该起来活动一下筋骨了。”琥珀笑眯眯的提醒。

    虽然回到了定水村，可江沁语要做的事一点也没减少，反倒因为西北四州的统一而变得更忙碌了。

    上次陆言铮到钦州将军府时，就跟江沁语确定过一件事：西北四州所有跟经商有关的事都归江沁语总管。

    也就是说，陆言铮把西北四州的管家权交给了江沁语。

    她手底下的人也越来越多，只不过平日里只是书信来往，有紧急事项才会派人过去接洽。

    江沁语起身，伸了个懒腰，琥珀连忙上前，替她捏了捏肩膀。

    “年纪大了，才坐了两个时辰就快直不起腰了。”江沁语自嘲道。

    琥珀扑哧一下笑了，“夫人您这样说的话，那村里的婶子大娘们还不急死了？”

    其实夫人就是坐得久了，只要多动动，哪里还会有这些感慨？

    江沁语也笑，不过心里却忍不住叹气。

    她距离躺平的日子是越来越远了啊！

    ……

    与此同时，后山这边，秦子毅和陆老爷子正带着一群孩子在做午饭。

    “书凡，今日便由你来做安排吧。”秦子毅笑眯眯的看着书凡。

    经过这几个月的学习，书凡身上的书卷气越来越重，在葱葱郁郁的山林间，看着就让人眼前一亮。

    书凡闻言，并不怯场，扫了一眼众人便道：“山里食材众多，不过准备工作也不能疏忽，接下来听我分组……”

    他把所有的孩子分成了好几个小组，捡柴的，砌灶的，寻找食材的，寻找水源的……

    陆老爷子小声道：“这小子以后也是个不简单的。”

    “那是，”秦子毅摸着胡须，一脸自得，“也不看看是谁的徒弟？”

    “你就得了吧，要不是我，你能有这样的弟子？”陆老爷子立刻酸道。

    优秀的孩子谁都喜欢，特别是他们这个年纪，能把一身本事传下去，就已经算是祖坟冒青烟了，可惜他家里那些全都不争气。

    秦子毅这老东西运气好，遇到了书凡这样的，不然这会儿唉声叹气的绝对有他。

    “等回去的，我把我那套前朝珍藏的棋具送给你。”秦子毅也不吝啬，大方的开口。

    陆老爷子眼睛一亮，“真的？你要把宋老的棋具给我？”

    那可是一局经典的残局，据说目前还没人解开，他从前问秦老头要过两次都没要来，没想到他现在居然主动就要给。

    “给！一副棋具换一个弟子，值了！”秦子毅脸上的笑更大了。

    他们说话间，书凡已经带着一群孩子找来了今天午饭要吃的食材，砌灶的孩子也垒了两个土灶出来，捡柴火的也正在往这边跑。

    “天宝哥，你来烧火，不过要注意，别呛着了。”书凡对陆天宝道。

    陆天宝拍着胸口道：“你放心吧，这活我熟！”

    书凡看了一眼四周，又带着几个孩子在土灶周围挖了一圈小沟。

    “你这是挖的什么？”秦子毅好奇的问。

    书凡解释道：“我听姑姑说起过，在山里生火要注意挖防火带，这样哪怕不小心掉落了火星，也不会引起森林火灾。”

    秦子毅看了看，他让孩子们挖的沟大概有半米宽，因为力气小，挖的不深，不过挖出来的土是湿的，如果着火，的确能阻挡一下。

    “那丫头的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咋啥都懂？”陆老爷子闻言，啧啧称奇。

    秦子毅也觉得江沁语博闻强识，不管什么方面的知识好像都知道那么点，还身体力行的教给了书凡和盼儿。

    别看只是一群孩子在山上，他们中午吃得还挺丰盛。

    书凡让人摘了桑树叶子做碗，又用苦荆条做筷子，除了常见的野菜外，又去地里挖了些红薯，抓了不少昆虫来烤。

    “我今天才知道，虫子还可以这样烤着吃……”陆老爷子咋舌道。

    秦子毅也完全没料到，看着书凡问，“这也是你姑姑教的？”

    书凡点头，“姑姑说，人在绝境的时候，保证身体的热量摄入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去管是不是好吃，只要没毒就能吃。”

    他记得姑姑当时还说起过一个“食物链顶端的男人”，不过他记得的不多了，只记得哪些虫子可以吃。

    其他孩子们也纷纷附和，陆天宝道：“秦先生，前两年我们村里干旱的时候，村里人也是在山里挖各种东西来吃，你们尝尝，没有很难吃的。”

    他以为两位先生是怕味道不好，所以迟迟没有下嘴。

    秦子毅和陆老爷子对视一眼，两人才把手中捏着的靠虫子丢进嘴里。

    片刻后，一群人争着抢着把烤出来的虫子全吃了，反倒是那些野菜遭到了冷落。

    热闹的午饭后，秦子毅随口便吟唱出了一首古诗，直接开始了下午的课。

    夕阳西下，定水村村口出现了两辆马车。

    第373章

    无法言说的痛

    “大侄女，你家有客人上门啦！”李村长扯着嗓子喊。

    他家如今就住在江沁语家隔壁，刚刚他也已经问过来人的身份了，确定是来找江沁语的。

    陆婉晴在翡翠的搀扶下站在江沁语家门前，望着崭新的宅子，她的神色有几分恍惚。

    犹记得她第一次见江沁语，还是因为听说萧瑞跑来了定水村，她想跟过来看看他为何会到一个村子来。

    那时表哥还是神采飞扬，健康开朗的少年，她从江沁语家当时的小院门口望去，正好能看见他看向江沁语的眼神是那么温柔和欣赏。

    想来可笑，当时她竟然还生出想跟江沁语一较高下的心思。

    如今物是人非，表哥已经不在了，江沁语家也有了新的宅子……

    “陆姑娘？”云竹闻声出来，看见陆婉晴很是惊讶，“您怎地过来了？”

    陆婉晴福身一拜，扯出个虚弱的笑，“见过云竹姑娘，不知夫人可在府上？”

    “在的，在的，您快随奴婢进来，我这就去请夫人出来。”云竹连忙将人迎进去。

    她听江沁语提过几次陆婉晴，知道在夫人心里，这位陆姑娘算是夫人的朋友，因此不敢怠慢。

    陆婉晴一行人紧跟在云竹身后进了江沁语的新家。

    从外面看这宅子倒是没什么新奇，可进来后陆婉晴等人才发现，内里别有洞天。

    这座新宅是江沁语给自己建的养老宅子，一切都是按照她的想法建的，跟传统的四合院或者别的宅子不同，这座宅子进来就能看见四条小路，分别通向四个小院。

    江沁语所在的主院在最中间，也是整个宅子里最大的院子。

    除此外还有陆老头和陈氏住的黄昏院，书凡盼儿的欢喜院，以及作为客院的梧桐苑。

    这几个院子里又有小院，不过因为每个院子住的人不同，其中包含的小院数量又不一样。

    江沁语的主院里就有五个小院子，每个院子里四间房，其他小院的布置也都大同小异。

    然而，这些说起了复杂，实则看上去却错落有致，并不显得拥挤和凌乱。

    等云竹把陆婉晴主仆带到江沁语处理公务的书房外，已经过去了半刻钟。

    没错，江沁语家的新宅占地面积不小，也是考虑到以后陆言铮可能会带他的手下回来，总不能每次都安排去村里人家里住，因此江沁语才特地买了不小的宅基地建新房。

    “夫人，陆姑娘来了。”云竹进屋通报。

    江沁语放下笔，面露疑惑，“陆婉晴？她怎么来了？”

    “奴婢不知，夫人可要见见？”云竹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武断了，应该先让陆婉晴他们在外面等着的，别夫人不愿意见他们，那她不就办坏事了吗？

    江沁语起身，“自然是要见的，他们在哪？”

    “就在外面，奴婢这就去请。”云竹松了口气，还好夫人要见他们，不然她就该请罪了。

    江沁语顿住脚步，心中暗暗猜测陆婉晴的来意。

    很快陆婉晴就被带了进来，可她看见江沁语的那一刻，眼泪忽然就下来了。

    “夫人……”陆婉晴泪眼汪汪的望着江沁语。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江沁语还是上前几步站在陆婉晴面前，拉着她的手关心道：“陆姑娘这是怎么了？”

    妈呀，这姑娘一看见她就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怎么人家了呢。

    思忖间，江沁语忽然想起，陆婉晴的心上人是萧瑞，所以她这幅样子……得，看来今天她得肩负起劝解人的重担了。

    眼前的陆婉晴身形消瘦，面色苍白，双目无神，满脸的悲痛欲绝，看得江沁语心里都难受起来。

    江沁语对云竹使了个眼色，云竹便把陆婉晴带来的下人全都带了下去。

    屋里只有江沁语和陆婉晴两人，江沁语拉着陆婉晴坐下，叹息道：“陆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

    可她不明白，萧瑞死了，陆婉晴来找她干嘛？

    陆婉晴总算回神，抽噎道：“夫人说的我都明白，可……可是表哥他、他死得太不值得了啊！”

    萧瑞死在永王的算计之下，还死得那么窝囊，那么突然，她到现在都还是无法接受。

    江沁语轻轻拍着她的手，没有出声。

    这种时候她说再多都没用，还是需要陆婉晴自己去消化。

    心爱之人惨死这种无法言说的痛，陆婉晴也的确没办法全部表达出来，只能把脸埋在江沁语手心放声大哭。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江沁语就像是找到了跟表哥联通的寄托，之前在家里哭不出来的那些情绪，在这里却能好好的哭出来。

    也许是因为江沁语是萧瑞喜欢的人吧，虽然江沁语可能并不知情，甚至也没有往那方面去想过，但陆婉晴心里知道，若是萧瑞活着，他也是愿意待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的，就像她一样。

    “夫人，我……我有个请求……”陆婉晴哭声渐歇，泪眼朦胧的看着江沁语。

    江沁语只求她别再哭了，连忙点头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我想在府上住几日，不知夫人能否答应？”陆婉晴期盼的望着她。

    江沁语还以为是多为难的事呢，结果只是想在家里做客，她当即便应下了，“没问题，正好你们陆家嫡支的老爷子也在，你应该见过他吧？”

    陆婉晴闻言一愣，“钦州那位老爷子也在这里？”

    “是啊，他跟我们一起回来的。”江沁语颔首，暗暗留意陆婉晴的反应。

    从前她不知道陆婉晴这个陆家和陆老爷子的陆家有什么关系，但现在却很清楚。

    也难怪陆婉晴会喊萧瑞表哥，哪怕是一表三千里，但人家的确是姑表亲的关系。

    陆婉晴想到离开前从陆庆生口中听到的消息，心里很疑惑，为什么表哥会让钦州陆家嫡支把所有资源都给陆言铮呢？而且陆老爷子为什么跟江沁语的关系这么好？竟然还从钦州跟到了定水村？

    不过眼下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陆婉晴认真的道谢，“多谢夫人收留。”

    江沁语客气了几句，就让云竹带他们去安顿了。

    看着陆婉晴主仆离去，江沁语沉思了许久，而后摇头继续坐下处理手头的事务。

    不管陆婉晴因何而来，这姑娘对她没有恶意这一点她还是能肯定的。

    与此同时，王婆子家的王金花正挽着个竹篮子心虚的往后山快步跑去。

    第374章

    姜承佑不死心

    远远的看着太阳缓缓沉入地平线下，秦子毅招呼着孩子们下山。

    “先生，不能再玩一会儿再回去吗？”

    “是啊先生，此情此景，我想赋诗一首……”

    “哈哈哈……刘大宝你想笑死谁？就你这才上了几天学，还想作诗？”

    “我怎么就不能了？我立马做给你看……”

    孩子们打打闹闹的嬉笑着，刘二愣的儿子刘大宝竟然真的磕磕巴巴的做了一首打油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