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同我说?”
馥梨顿了顿,在想怎么解释:“府里马车都走了……”就像陆执方后来说的,哪家郎君赴宴,被婢女扔下先走的,可陆执方打断她,语气里有认真申明的意思:“可以?叫我一人赴宴,也可以?扔下我先走。”
他?的眼神在幽微夜色里对上她的。
馥梨想躲避,偏无处可躲。
“离得近了,怕我逾矩,离得远了,不敢求助。”
青年郎君的怀抱结结实实地笼罩下来,隔着厚厚的毯子,将她包裹,“我替你选,还是近一些。”
第36章
第
36
章
似上了瘾。
软罗帐内,
陆执方清冽浅淡的呼吸萦绕。
“我替你选,还是近一些。”
可是,有些太近了。
馥梨想退,
身后?是床,
陆执方不给她退,
额头抵过来,低语时嘴唇微微开阖,
快摩挲到她的。她脸颊发烫,手臂上还起了鸡皮疙瘩。
“世子爷……”
“往后?再遇到难事?,
要。”
“、的。”
“保证。”
“我保证。”
陆执方退开了一些。
馥梨快憋不住的呼吸一松,
朱唇微启。
陆执方的唇再度紧贴了上来。他像尝一斛酒,
浅尝辄止,
待品出滋味来,再凑近慢慢索取。
小娘子的唇瓣软得不可思议,
比之哨所那?夜轻轻的,鹅毛飘扬一样的触碰,有了更真实明晰的体会。
陆执方慢条斯理地吮那?温热柔软的唇,试探着轻咬,
听见她发出猫儿似微弱的轻哼,轻得转瞬即逝,
若非鬓角厮磨,决计不会听见。
他在昏暗中半餍足地眯了眯眼。
馥梨要躲,奈何脸侧被他手掌罩着。
陆执方唇上碾磨的力道?辗转加深,蓦地,
拂过她脸侧的手触到了潮湿。他唇撤开来,昏暗中看不清她的眼神。拇指揉去,那?微湿的确从她眼尾漫开。
合该是委屈的,
可他忍不住。
忍不住想要更亲近。
似上了瘾。
哨所那?夜轻盈的触碰,本该了无痕迹,却时常毫不讲理地闯入梦中。陆执方一点点擦去那?潮意?。
“答应过你的,不会忘。”
比起这个,更想承诺。
“我陆执方就算娶不到你,也不会有旁人。”
馥梨还是一声不吭。
陆执方将?她抱得紧了些,“莫非不信?”
小娘子再开口时,没信与不信,轻软语调带了几分指控的委屈,“我刚刚都保证了。”
“没保证了不亲。”
陆执方失笑,正要松开,手臂被拉了一下,馥梨埋在他肩头,小小嘟囔了声:“再抱一会儿。”简简单单五个字,烫得他心尖饱胀。
“好。”他柔声应道?。
再抱一会儿,便抱到体温熨帖,心神弛缓。
小娘子呼吸安静浅淡,睡了过去。
翌日是朝日,陆执方悄无声息地下床。
软罗帐拉上,没惊动里头熟睡的女郎。南雁端来梳洗所需,陆执方在外?间收拾完,冠履齐整地推门。
黄柏等在外?头,这是除荆芥外?最得用的护卫。
陆执方嘱咐了一番,脸色浸润在清湛湛晨曦里,无端地冷了几分:“地址记好了?”
黄柏点头。
“去吧,别弄得太难看。”
黄柏稍稍领会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点头离去。陆执方看着他的背影,钱庄、货物、商业牌证……他有很多?种更悄无声息、隐蔽迂回的办法,一夜过后?,彻底冷静下来,还是选了最简单粗暴的一种。
无他,解气。
燕林巷的唐宅。
唐钰宿醉刚醒,便得了小厮送来的纸条,“公?子,有人敲门后?,把?这个塞到门缝里。”
纸条展开,是城郊的一个地址。
唐钰心里暗喜,是他同那?些人约好的,事?成之后?送过来的地址。当初他在简县想抓迟霓,却错抓成了岑柳儿,他就留了个心眼,迟霓很可能会将?错就错,冒用她的身份。是以,他做了另一手准备,设法弄到岑柳儿父亲的黄籍,没想到当真派上了用场。
只要人从镇国公?府弄出来了,就好办。
他有的是办法逼她就范。
唐钰交待好家中商铺今日签约的事?情?,带上小厮赶往了纸条上的地址。是城郊一座旧屋,孤伶伶的,两旁是人影稀少?的树林,正在初春中抽枝发芽。
是哭天抢地也无人应的好地方。
唐钰叫小厮守在院外?,满怀期待地推开了门。
屋里却没有迟霓,只有一个身材精瘦的男人。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阁下是唐公?子唐钰吗?”黄柏逼近一步,鹰一般的眼睛盯着他。
唐钰意?识到不对?劲,后?退着去喊小厮,“长顺!长顺!”后?一声在黄柏的拳头里,拐弯变了调。
“……长!顺!”他把?嗓子都喊劈了也无人应答。
黄柏谨记着陆执方的嘱咐,拳脚没往脸上去,用的全是内劲,唐钰已?经痛得在地上嚎哭翻滚了,可这身子就是剥光了,大夫也只验得轻微淤青。
唐钰脸色抽搐,死死拉住了黄柏,咬牙切齿挤出一句话:“好汉就是要揍死我,也让我死得明白。”
“唐公?子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心知肚明。”
黄柏再补了一脚,看他咳出的唾沫里带了血,才收了手,连同守在院外?的弟兄,把?快昏过去的唐钰和手脚被束缚的小厮扛起来,丢到了燕林巷唐宅后?门。
等人再发现时,已?是入夜。
唐珠花容失色地搀扶起他,“阿兄,阿兄!”蓦地,她对上了唐钰布满了血丝与恨意的脸。
唐钰用尽仅剩的力气,狠狠甩了她一掌,“你不是迟霓过得不好,根本不受宠爱吗?蠢货!蠢货!”
*
三月末,依然春晴昼暖,水绿柳柔。
镇国公?府办樱花宴,府里宾客如云,一眼扫过,尽是皇城里高门大族的少?年郎君和贵女。宴会的主角陆嘉月却迟迟未出,还躲在闺房里梳妆打扮。
馥梨从琳琅满目的首饰匣子里挑出一支:“大姑娘看,戴这个点金樱花步摇好吗?正衬这个宴会。”
蓝雪随陆嘉月回城的路上染了病,闻大夫徒弟恐怕是庆州传来的,要单独在客栈康复了回来才好。
陆嘉月身边缺了惯用的婢女,回府后?因为淄州的经历,特地点馥梨的名?字,叫她来替代蓝雪这半月。
陆嘉月看了镜子一眼,摇摇头:“再选选。”
三个字讲得慢慢的,她手上爱比划的动作还没改掉,一旁紧盯的嬷嬷瞧见,重重咳了一声提醒她。
她经过这些天的刻意?练习,大部分的吐字不清都改掉了,大太太迫不及待要为她办一场宴会,向全城人昭示镇国公?府的大姑娘能开口话,不是个哑巴。
这些琐碎比划的动作,一定要戒掉。
馥梨看向铜镜中打扮得明艳精致的女郎。
从发髻珠翠到衣衫鞋袜都无可挑剔,似桂圆核黑亮的眼睛不如往日有神,眼尾低垂下去,透着些似有似无的忧愁。她转头去看嬷嬷,“劳动嬷嬷去一趟前?厅,让宾客们再稍候,可好?”
嬷嬷知年轻姑娘有小话讲,很快走了。
馥梨也不纠结她到底要戴哪只簪子了,珠宝匣子一放,“大姑娘莫非不愿意?办这个樱花宴?”
陆嘉月静静看着她,半晌,点了头。
“婢子猜不出大姑娘心中所想,是不想见客人,还是为了什?么别的缘故?”馥梨的眸光平静耐心,似清泉无尘,不加评判地等待她自己吐露。
陆嘉月早在过往相处中对?她卸下了防备。
“这个宴会,除了宣告我能话,还为了姻缘。”
“大姑娘不想相看郎我……不知道?。”
陆嘉月觉得自己小女儿心思矫情?,可又确实无法逆着心中所想去做。从前?不能话,父母亲怕她嫁去高门受看不见的委屈,又舍不得她低嫁,“就是养一辈子也没关?系。”她对?婚事?便看淡了。
其实心里,喜欢的人是游介然。
也明白游介然对?她只是愧疚。如今叫她相看郎君,当着游介然的面,她既觉得别扭,心里又难受。
陆嘉月有些丧气,不知自己怎么绕进死胡同里。
“婢子大胆问一句,是他吗?”
馥梨拿过茶瓯,手指沾沾清水,在纱屏上写了一个“游”字,很快干透了,不留下一丝痕迹。
“是。”
“那?他知道?吗?”
“知道?什?么?”
“大姑娘的想法。”
陆嘉月仓促地咳了一下,“我要先表露心迹吗?”
这些年相识相交,明里暗里的试探不少?,游介然给她的反馈从来只有责任与愧疚。她哑疾要是一辈子治不好,她还怀疑游介然愿意?登门提亲。
馥梨摇摇头:“今时不同往日呀。”
“从前?大姑娘哑疾治不好,游公?子每每t?看到你,就觉得愧疚,觉得要负起责任来,可现在不一样了。”
“大姑娘比同他分别时,话又更流畅利索,已?与常人无异。大姑娘为何不先让他看到新的你?把?沉重的愧疚和责任都卸下,人更容易看清楚自己的真心。”
“他若还是无意?,天大地大,好郎君可多?啦。”
阖上的珠宝匣子又打开,每一支发簪都焕发明净华丽的光彩,馥梨杏眼弯弯,将?匣子捧到她面前?:
“大姑娘尽可随意?挑,挑到满意?为止。”
陆嘉月愣怔许久,粲然一笑,挑出了她最先选的那?支点金樱花步摇,自行插到发髻上。她有些明白,阿兄为何会独独喜欢馥梨了。
“你在我阿兄面前?,也是这样吗?”
“哪样?”
“这样把?心事?都讲明了。”
陆嘉月话落,外?头响起了敲门声,不是去而复返的嬷嬷,是陆执方,“嘉月,母亲让我来看看。”
“我这就来。”陆嘉月对?镜子看了最后?一眼,就脚步轻快地推门而出,去赴为她的崭新开始而办的盛宴。
陆执方并没有随陆嘉月出去。
他停在门扉处,轻声唤她:“馥梨跟我来一下。”
馥梨慢了一阵才起身,跟他来到一处幽静廊芜。大姑娘院里的人大多?数都去宴会了,此刻静悄悄的。
陆执方低头看她,神色莫测。
“我都听见了。”
“……世子爷听见什?么了?”
“你怂恿嘉月。”
“世子爷,佛祖,拿起了才能放下,婢子不过是想大姑娘想得通,心里舒畅些。”
“佛祖没过这句话。”
陆执方睨她一眼,“你劝嘉月拿起,你自己呢?”
自那?夜表明心迹,除了她不想再娶旁人,她除了短暂的拥抱再没有别的回应,调到嘉月院里后?,还处处躲着他,摆明了就是不相信。
馥梨眼神闪烁了一下,想假装听不懂,陆执方已?欺身靠近。“世子爷,这里是大姑娘院子里。”
“我如何不知?”陆执方没退,温热手掌抚上了她的耳廓,在耳垂上重重揉捏了一下。馥梨耳边一下燎起麻麻痒痒的感觉,突然又冰冰的,有了些重量。
陆执方如法炮制,手掌触上了另一边。
他亲了一下她唇角,再退后?一步审视。
“还不错。”
同样盛装赴宴的郎君走远了,背着手,身姿清雅端正如松竹,半分看不出方才窃玉偷香的熟练劲儿。
馥梨摸了摸耳朵,回到屋里对?铜镜一看。
瑰玉做成的耳坠如霞艳明,光魄清润,缀在她的两只耳垂上,衬出她一脸颊无需胭脂晕染的绯色。
第37章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