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羽衣狐展现了另一种可能性,奴良滑瓢并不清楚那点私心在灭杀羽衣狐的决心消退后,会变成什么。
他对那只狐狸也就那么一点私心。
“主人?”
极化修行回来的源氏,除了更锋利在合战场上的表现更加凶狠了一点,没有其他地方的长进。
撇开羽衣狐身份,被剥离出来的,不会让人在立场上为难的短刀源氏,干净的别无二心的利刃。
……
他唯有那么一点私心。
又被利用了。
奴良滑瓢千年之前碰见过一只狐狸,因为年轻,见那只狐狸长得貌美,见色起意过。所以直到现在,还在为当时的年轻和眼瞎而付出代价。
应该说,整个奴良家都在为此付出代价。不要招惹狐狸,不要招惹一只黑心又无情的狐狸。
那只狐狸是让人爱不起来的,连怜爱之心都在最后都升不起来。
最后就跟奴良滑瓢一样。
知道那只狐狸的罪证没有可以任何开脱的地方,知道杀死狐狸是为民除害,知道他摆在面前的不会是真相。
可再次碰见那只狐狸,也只能叹着气,在烟雾缭绕里接过狐狸的伴手礼,问他修行顺利吗?
“不顺利。”
回答的很快,“没有达到预期。”
“那你的预期是?”
“应该比现在更锋利一点。”
按照套路追问下去,一般的套路回答已经在奴良滑瓢的脑中响起了“为了能更好的保护审神者”。
但实际上,源氏不会这么说的。
奴良滑瓢磕了一下长烟斗,为自己的自作多情再次感到了烦恼。
第187章
知道得太多的人总是疑心自己会有优待的。
因为了解源氏短刀,知道这刀剑之身下有着谁的刻痕,了解其前主,才会生出一点妄想。
也就他们能将之称为妄想了。
他们既然都这样想了,我自然会由着他们将妄想变成真的妄想,不必感谢我。
多亏了这群人,我的分灵们的工作量减少了不少。审神者和刀剑付丧神的基数就在那里,每个本丸里跟源氏关系好的会有一些变化,应付他们的说辞也要因为关系的深浅而变化。
分灵是不喜欢动脑子的,我也不喜欢动,能够简单一点就尽量简单一点。
他们节省了我的脑力。
我只用如他们记忆里或者想象里一样冷漠无情就好了。而对待什么都不知道的同僚和审神者,我的态度是不能称之为冷漠的。
这种差别对待,被审神者论坛扒得仔仔细细。
本丸里的审神者表情变幻了几次,扭过头来看了我几次,双手握拳,似乎在跟自己看不见的某种东西较劲。
这一切都发生在她翻开一篇《源氏作为婚刀是怎样一种神仙体验》的帖子后。
那看不见的东西约摸是她的良心。
我听见她念了几声“想想髭切膝丸”“忍住”……较劲结束后,审神者的表情归于平静,结果显然是她的良心胜利了,但又没完全胜利。
审神者:“能用冷淡里压抑不住的欢喜的语气说一句‘主人,我回来了’吗?”
这是什么语气?
我看着审神者,希望能得到她的详细解释。
“就那种三分作为凶器的冰凉,四分为自己更加锋利而溢出来的满足,两分看见审神者止不住的欢喜,外加一分少年人的雀跃。”
“……”
我想了一下那种语气,觉得这个帖子里的我,形象约摸是一个变态杀人狂,兼职愉悦怪。
可这并不可能。
帖子里的内容虽然会有一些虎狼之词,但到底是在15禁范围内,不会如此道德沦丧,将审神者的形象变成杀人狂的下一个受害者,还将血腥场面仔细描绘出来。
我确信那个帖子写了一堆婚刀源氏与审神者相处时的细节。
这是从审神者表现在外的挣扎就可以看出来的。
审神者显然知道自己是在强人所难,她摆摆手,示意我忘了刚刚那段对话。她关掉论坛时,眼神是恋恋不舍的,行动是迅速的。
审神者迄今为止没有婚刀,她自称少女心被老年人的作息磨灭,又对自家付丧神们尊敬如长辈。
现在她锤着榻榻米,生无可恋:“源,你渴望出阵吗?”
“只要是主人的意愿。”
我被审神者火速打包到了出阵队伍,队伍名称清心寡欲,成员大典太数珠丸石切丸小乌丸和三日月,我塞进去刚刚好。
经历极化修行后的源氏·极,让同僚有种陌生感,是舍弃了短刀的护甲值去堆了锋利度和速度。表现在付丧神身上,是着物依旧规整,并未少些衣料,只是除了一些护甲。
变化并不是很大,只是让短刀身形变得更加单薄,恍惚着觉得陌生。
“变强了不少。”
与同僚们一一打过招呼后,我在合战场上的表现对得起名字后面缀着的“极”。
让三日月声音含笑,说出了这样的话。
名字是清心寡欲的队伍,对应着审神者的冷静对象,可以让审神者在经文和长辈的慈爱里从世俗的欲望中脱离出来,如果还不可以,放把大典太在身边,也容易平心静气。
队伍里的我,暂时充当了一下审神者世俗的欲望。
等审神者平静了,我大概会回到近侍的职位。
审神者没到春心萌动的程度,只是某一瞬间的动摇,觉得婚刀是源氏或许也不错。毕竟一堆婚刀源氏的审神者用着抱怨的名义诉说自己被双标的经历,实则是撒狗粮的行为发生次数太多,想尝试的想法出现是正常的。
偏爱是很多人都想体验的,何况,源氏只是一把短刀的付丧神,自身也没将自己认成是人。
面对这样的存在,其实并不需要什么道德感,只要自己喜欢,就可以让源氏成为
婚刀。分灵不会拒绝审神者的婚刀请求。
这样的心态——将源氏视为刀剑本身的心态——又很难保持到最后,在分灵成为婚刀后。
审神者们总是出现几个心软的,想要让自己的婚刀意识到他已经不再是不能动弹的器物,试图在器物的脑中注入人的思维。
——在很多时刻。
主人与婚约者的身份是不同的,称谓可以不改,分灵却不会弄混两者的区别。
主人的话,分灵一般是听之任之,为他带来他所想要的。而婚约者,分灵会适当纠正他一些不好的习惯,潜移默化的,隐隐透出点掌控欲。
这点区别,又被审神者解读成在意,解读成温情。他们试图在一块铁的眼中看见自己想要的情感,试图让一块铁彻底成为他们的,不再是可以更换主人的铁。
而那块铁,在此之前,只是平常的,做了一个婚约者应该做的事。
我总不能看着你一路奔向死路,带着我一同坠毁。
未必有这么危险,自然不会有如此温情。
分灵能做的,不过是在与溯行军的对战结束后,给婚约者带一些伴手礼。或是学着戴笼手,隔绝战场上偶尔溅过来的血液和污渍,解开笼手就能给审神者一个干干净净的怀抱。
一些小事。
——然而婚约者升起了危险的想法。
让器物通以人性,意味着忠诚的不确定。你可以说一把短刀是我的,但不能说这个人是彻底属于我的。
这些审神者,跟那些认为我只有冷漠无情的人没有什么不同。
都是一厢情愿。
第188章
试图满足人类的诉求是一件永不可能的事情,这点从付丧神身上都可以看得出来。
他们从单纯的器物拥有人身并没有多久,还有对审神者的忠诚约束着,就一般而言,理论上并不会出现什么恶质的事件,然而,时之政府将审神者的安全考虑的比较周到,但并未防范付丧神对付丧神的伤害。
可能是因为只要本体不出事,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分灵出现。也可能是思维的盲区,认为只要做好了审神者的道德审查,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
的确,目前已有的恶质事件基本上都是以审神者为诱因出现的,单纯的付丧神间的伤害是没有先例的。
但至少要防范一下。
什么都没有的话,就是明晃晃的漏洞了。
我对于漏洞一向抱有好奇心。
但这并不算重点,在发现漏洞存在时,因为感兴趣,所以我顺便研究了一下拥有人性的器物和真正的人类会有什么不同。
说起来也是偶然,因为时之政府的福利待遇还算不错,本丸的基数大,锻刀出来的源氏也多,总有源氏分灵在按本丸情况更改实验基本步骤时,发现一些有趣的事。
这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如同人类一般,想要让一个付丧神完全的心满意足是绝不可能的事。作为源氏时常常面对的髭切和膝丸会因为源氏无底线的退让而变得极具攻击性,直至将源氏完全收拢于掌心。但这并不意味着满足。
两把源氏利刃是深知源氏秉性的,或者说他们知道我的本性。即使源氏是白纸,是单纯的在模仿我,我的本性也足以将白纸变成漆黑,让白变成纯粹。
源氏不可能是无害的。
不可能只是一张白纸。
自然也不可能有无底线的退让与纵容。
“你在做什么,源?”
髭切眼睛睁开还是很漂亮的,心虽然黑,但还能算一个聪明人,面对源氏不明所以的表情,会停止自己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转而说起别的。
约摸还是有些理智的,面对这种退让与纵容会保持一定的清醒,与膝丸不同。
不过不会多想而是利用这些纵容和退让抓紧得到一些东西的膝丸,还能说出“大概是一次实验吧,不过源已经允许了,阿尼甲就不要想太多了,源只在意结果,所以放纵也不会有事的”这样的话,很难说清楚双方谁更加清醒了。
“你们在说什么?”
所以直接问了。
“谈论对家主的印象而已。”然后显而易见的双方印象中的家主有了一些差别,“源的称呼有问题呢,应该是阿尼甲。”
“阿尼甲。”
从善如流。
“你看,完全没问题吧阿尼甲。”
完全的握于手中也不会满足,超游到源氏利刃这种地步,还在试图谋求无心的怪物拥有的心脏。
除开对源氏性格算心知肚明的两把源氏刀,源氏碰见的其他付丧神,即使没有超游,将他确切的当成一张白纸,多多少少也会出问题。
关系好的付丧神总会有一种深切的保护欲,要不是看在源氏其实也算一把千岁老刀的份上,源氏大概会在不同的本丸里拥有不同的阿尼甲父亲妈妈。现在源氏有的是欧豆豆父亲阿尼甲。
似乎,没多少区别。
但好歹有付丧神肯当欧豆豆了。
比如三日月宗近。
这是一件很离谱的事情,众多审神者说三日月是一个走失老人,爱迷路,这是吐槽。但有一个本丸的三日月,不止方向感有问题,眼睛也出了问题。
源氏与三日月真正的阿尼甲今剑都是白发红眼,都是短刀。被召唤出来的三日月说完自己的登场台词,踩着一地的樱花瓣,笑眯眯的对源氏:“好久不见,阿尼甲。”
震撼那个本丸的审神者一百年。
不过那个审神者后来知道自己是大惊小怪了,愤愤的在论坛上发帖,说“三日月厚颜无耻欺骗无知正太”。
至于源氏,“一个连怎么纵容欧豆豆都要欧豆豆亲自来教的阿尼甲,被无耻的欧豆豆骗得好惨!”——审神者语。
“无耻的欧豆豆”三日月对审神者的怨念不感兴趣,并且试图让自己刚认的阿尼甲对自己更加纵容一点。
我:……
第一次见到这么积极的试验对象,心情复杂,连怎么才是他以为的纵容都手把手的教了。
为了不浪费他的教学,跟三日月关系比较好的源氏分灵反手就用出去套路三日月了。
效果还行。
我想了想自己本丸的情况,跟三日月有交流,于是也尝试了一下,从三日月手里拿了一次出阵队长位。回来时,一队人身上都沾了溯行军的血污,审神者打开队伍状态,除我之外,全员红脸,疲劳度满的都是刺眼的红。
清心寡欲变成了精疲力竭。
还有,鹤立鸡群。
审神者:“队长不是三日月吗?”
每次都拿到誉,樱吹雪没停过的我:“我要来了。”非常平静。
三日月因为疲劳度原因连“哈哈哈”装傻都“哈”不出来,但他心情还算不错,眼带笑意,审神者也没什么好说的。
审神者更换了队伍队长,将队长的位置给了数珠丸。
确实是盲点。
那个主动的试验对象三日月将三条家的都拉过来当源氏的欧豆豆了,让我对套路石切丸有了一定的基础。
小乌丸作为日本刀之父对孩子的宠溺有时候能让他没什么底线,分灵已经替我试出来了,而我现在的需求也不会触及到他的底线。虽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但只要不太过火,在最后几次收手,补充他们的状态,其实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大典太的话,分灵应付他是最轻松的。前面几个,在中期的时候已经需要将目光完全投注给他们,而他在大后期,才会冒出这样的想法,并做出一些举动。总体而言攻击性不高,他自认为最过分的想法是,希望源氏和他能够一起待在仓库里,发霉也好锈蚀也好,只要两个人能待在仓库里。
这些都是目前的情况。
而数珠丸,与他同为佛刀的江雪左文字分灵可以通过小夜左文字或者宗三左文字接触来增加交流开展试验,不会有太多问题。数珠丸的话,笑面青江不行,所以接触得少,不至于毫无办法,但难度系数确实是五个人中最大的。
我就去直接请求了。
审神者后来将“清心寡欲”改成了“不要抢誉”。
继续说试验的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付丧神们不会停留在深切的保护欲上,所
以我才说他们多多少少有点问题。分灵满足了他们的保护欲,保护欲之后基本上是独占欲,这样不断的实现他们的愿望,最后的结局我也已经想到了。
分灵无力再去实现他们愿望的时候,大概两个付丧神都会在纠缠中迎来毁灭。
其他的试验结果也差不了多少,就算不是用我分灵的壳子。
我记忆比较深的是用一个暗堕付丧神的壳子,跑到了溯行军那边,混在一堆溯行军里,饱受困扰。
溯行军的理智很难说有没有,薛定谔一样,对情感难以区分,有时候会将杀意和友好弄混。估摸着好感度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就该跑路了,他不会找跑路的同伴,但会在同伴留下来后,某一天控制不住自己,做出夺走同伴生命的事。
一开始是难以理解,不过经历几次,就大概清楚了。这跟一些溯行军的构造有关,除了保持人形的,其他溯行军露出来的构造都是锋利的铁,跟壳子亲近一点都会划伤壳子,要是下了死力气跟壳子贴贴,就直接碎刀了。
无法控制的想要亲近的心情扭曲成了杀意。
不过除了溯行军那方直接出结果,其他都是理想状态,试验结果会被现实因素干扰,总之不会就如同我想到的那个结局一样。毕竟分灵可以让自己轻而易举的眼中只有一个付丧神,但试验对象做不到这样纯粹,会被彻底毁掉的大概只有分灵。
对付丧神的试验进行到这一步其实就可以了,我没道理为了一个试验过度报废自己的分灵,让时之政府和付丧神乃至审神者意识到源氏的不正常。所以这个试验最后永远是卡在危险的边缘,分灵就开始了自救。
孩童总是会成长的。
就算跟不上其他付丧神的速度,还有极化不是吗?武力总是有用的,何况还有秩序。
招致自毁的关系总会终结在秩序里,并在秩序里找到合适的定位。
这时候,充当秩序的是审神者和同僚们,毕竟时之政府没有规定,关于付丧神与付丧神之间的相互伤害的条文,迄今为止仍是空白。
于是那些危险关系还是被妥帖的安放进兄弟父子朋友挚友等关系里,一开始就是如此,以后也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