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只有那一列在动,其他地方都没动。
是什么?
姐姐没那么快回来,难道是……大家提到的熊?
它嗅觉灵敏,闻着味道就来了。
有节奏的沙沙声越来越响,晃动的树木也越来越近,李景时拔腿就往里面跑,“哥哥,外面有东西,可能是熊,它快到山洞,快要进来了。”
李景安抓起刀,扔一把给弟弟,“别怕”
举起刀,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果然听到响动,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握紧刀。
洞口出现了最熟悉的身影,“景安,是我。”
李景安瞬间放下刀,捂住胸口,“吓死我了,我以为是熊,芸香,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李景时扑到芸香身上,“姐姐,你下次能不能提前喊两声,我也被吓到了。”
“喊两声不就等于告诉别人我们在这里?后面我们尽量一起行动”芸香拂开肩膀上的落叶,“正好你俩没睡,我们再换个地方,以绝后患。”
“拿了很多?”李景安看芸香浑身上下就一个大包裹,“你放其他地方了?”
“没放其他地方,不过也不少。”
“全村的?”李景安把山洞里的火熄灭,检查一遍有没有落下东西。
“当然不,我跟其他人无冤无仇,就搜了一遍打进来的那八个人,也不少,不,应该说是富得流油,怪不得他们被盯上。”
芸香带两人来到跟王进军约的定装货地点附近,找一处隐蔽地方落脚,“来,我弄吃的,你们盘点收获。”
李景安捏住被塞过来的一大沓钱和票,手都不知道怎么动,人僵住,“这么多?”
“昂,就这我都还没翻完呢,他们真的很富,尤其是那个矮个子男人。”
“哥哥,快给我一部分,我想数,我想数。”
配着数钱数票的声音做饭,简直快乐得不要不要的,尤其最后李景时还来报一个总数。
“姐姐,这里有434块钱,130斤粮票,88斤肉票,11斤油票,还有93张杂票。”
李景安轻轻踢一脚,“什么时候布票算杂票了,芸香,真的好多,我们加上自己的,路上带这么多钱会不会不安全。”
李景时也不生气,站到一个哥哥挨不到的位置,“因为布票少啊,哥哥你别打断我,我还没说完。”
“抱歉,抱歉,你说。”
“包裹里有红薯、大米、腐乳、还有米汤;有糖、盐、醋、辣椒面、花椒面、姜、蒜、还有一个不认识的。”
“你不认识的那个叫茴香,做烤肉好吃,还有那个不叫米汤,叫米酒”芸香端起李景时的碗,“我把米酒晾凉了,你尝尝,他们村红薯好吃,我烤了几个。”
芸香把李景安的碗也递过去,“你也尝尝,这些东西看着多,八个人的呢,除以八就不多了,钱多就花掉啊,我们可以寄特产回去。”
“现在县城里也乱,邮局一下收到那么多包裹会起疑吧。”
“我跟建国他们打过招呼,寄给他们,再送到我们家,应该问题不大。”
“姐姐,我喝完了,想”李景时踢到一块石头,整个人往前扑。
糟了,这孩子要破相了,芸香一把抓住,还是闻到了血腥味,“景时,你……”
“我想再来一碗米酒。”
芸香……,果然每个人的需求不一样。
李景安捡起地上的碗,涮了涮,“还好现在生活好点,熔了铁做的碗,要是放以前逃荒那会儿的陶碗,准得碎。”
李景时毫不在意,喝着从哥哥姐姐那儿匀来的半碗米酒,心里美得冒泡,“我以后也要像姐姐一样。”
芸香咽下甜滋滋的红薯,“有悟性,说说,我什么让你这么崇拜。”
“打劫,感觉一晚上能收获好多好多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李景安捂住肚子,“哎呦,我不行了,笑得我肚子疼。”
芸香缓了好久,夺过李景时的碗,“它犯法,会被抓进去的,你看到街上那些人的惨状吗?比那个下场还严重。”
李景时的眼神终于从碗上挪开,在芸香坚定的视线下,变得不确定,“我们今天也没有啊。”
“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从山洞出来,而且今天也是他们有错在先,这叫有苦不能言,叫劫富济贫。”
“济贫,我们要把钱捐出去吗?不能自己留着,姐姐,能不能不给出去。”
芸香深吸一口气,“我们等于贫穷,懂不,这段时间一定要根植我们很贫穷的理念。”
还是觉得不够,踢一脚李景安,“祸从口出,你懂该怎么办吧?”
“懂”李景安早就不笑了,站起来,“景时,我们边上去。”
李景时一步一回头的跟上去,以为要挨打。
结果被念了一个小时,想捂耳朵又不敢,眼巴巴抬头,“哥哥,要不你打我一顿结束吧。”
“不,你跟秋月打架打多了,那样不长记性。”
李景时……,好想逃,却逃不掉。
等哥哥终于讲累了,去火堆旁喝口水,李景时拿起火堆旁的红薯,现在只有红薯能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芸香拿出一部分调料路上吃,剩余的系紧寄回去,“来我们说说接下来的计划,第一点就是不吃别人给的东西,如果在生产队里要试吃,也要先确认当地人吃过再吃,第二……。”
被哥哥强制拽起来的李景时:再也不乱说话了,人有的时候要学会闭嘴,安静是最好的状态。
芸香也没说特别多,看李景时一脸生无可恋,瞥向李景安。
李景安给了个肯定的眼神,晃了晃弟弟,“景时,你来说说听到的内容。”
芸香:??
“我……”李景时鼻子一酸,“我好难过啊,呜呜呜呜。”
李景安赶紧给擦眼泪,“别哭,别哭,我逗你的。”
“呜呜呜”李景时现在听不了一点。
两人哄了好久才哄好,芸香摸摸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呼,我们干点好玩儿的。”
李景时眼睛上还挂着亮晶晶的眼泪,“什么好玩儿的。”
“把东西装进军哥的运输车上。”
李景时嘴巴一张,“呜呜呜。”
“然后再去玩儿”芸香说出了后半句话。
李景时……
第二百四十一章
现在每浪费一秒都赶不到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除了跟王进军一起来的男人。
“景安,你去跟那个男人攀谈一下,了解情况,我拉进军哥到一边问点儿事。”
“好”李景安直奔驾驶室,顺便叫来了王进军。
“香香,你有什么话是要让我带回去的,我还带了笔和本子,肯定不会忘。”
“谢谢进军哥,我是想问问驾驶室那个人,可信吗?我们运东西回去会惹来麻烦不,你知道的,现在到处都很乱。”
“他是我搭档,车上一般两个人换着开,我们共事三四年了,人很好,没问题。”
别人的评价可以做参考,但是不能放在赌桌上考验,芸香打算再问详细点,“那他嘴严吗?或者说喝酒后会说胡话吗?”
王进军收起本子和笔,“香香,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现在社会上乱成这样,运输部也乱,我还有亲人,是断不敢冒险的,在这件事上我能充分信任他,因为我和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进军哥,有你这句话就行,如果冒犯到你朋友,我先道个歉。”
“这没什么,谨慎是好事”王进军看向远方,“生活已经很沉重了,我们就别聊这么沉重,你接下来怎么去阳乐市?”
“怎么去?”芸香品着这几个字,“是除了火车还有其他办法。”
“当然,这里有个河港,有船去那边,如果你坐船,我可以送你到港口。”
芸香眼前一亮,“坐船,我们坐船,能不坐火车就不坐火车。”
货车车斗里,体验感并没有太好,装满的货物,狭小的空间,紧紧挨着的三个人。
芸香听到均匀的呼吸声,“景时睡着了?”
“嗯,芸香,另外一个人感觉不会乱说话,还挺正派的。”
“噗,你才聊两句就知道它正派了?”
“感觉”李景安盯着芸香的脸看,“我好久都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你的脸,挺神奇的。”
芸香笑容勾起,“有多神奇?好看吗?”
李景安被这个笑晃了一下心神,“好看,说不上来的神奇。”
芸香也仔细观察李景安的脸,接触到眼神的一下,只见他避开的眼睛和蹿红的耳朵,嘴角咧到最高,“我本以为这么窄的地方,会很压抑,没想到……”
李景安捂住芸香的嘴,“那个,呃,你坐过船吗?坐船是什么样子。”
芸香配合着转移话题,“没坐过,看见过,你今天就可以去体验一下。”
“嗯”
两人接下没有再说话,空气在凝固,却又在凝固中滋生着一些其他的东西。
到地方,李景时告别王进军。活动活动手脚,“终于到了,终于可以坐船了,期待。”
芸香嗅着空气里的味道,期待感下降了一半。
走到港口,果然,又是人挤人。
三个人非常一致地停下脚步。
浓重的汗臭味中,芸香嗅到了一丝香味,“或许我们可以吃个饭,再进去。”
吃完上船,李景安挤到甲板上,倚着栏杆喘息,“河帮菜真的很好吃,可我们下次还是别吃饱了坐车坐船,容易晕,还有点反胃。”
同样萎靡的芸香李景时,为了稳住胃里,根本不敢说话,只能靠点头回应。
就这样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三人辗转两个月,终于走完了运输队能到的地方。
芸香拢了拢身上新做的薄外套,伸手接掉在眼前的枯叶,“我们任务圆满完成,收集了麻、棉花、甘蔗、藕、各种苗、各种好吃的水果苗、草药、还有一些方子,目前串联还没有结束,我们接下来可以纯玩儿了。”
“你们倾向于玩儿还是回村。”
“玩儿”兄弟俩异口同声。
芸香展开地图,“那现在我们有两条路线,一条是从北边绕个圈儿,走人文路线,可以去看升旗;一条是从南方绕个圈儿,走风景路线,可以看海,暖和,我都可以,看你俩选择。”
“姐姐,海是什么,能两个都去吗?”
芸香托住脸,“你每次的问题都能把我问住,海是什么,海就是无边无际的水,还是咸的,蓝蓝的,你能想像到吗?”
李景时摇头,“那能两个都去吗?”
“不可以,只能二选一,你真是人小肚子大。”
“那姐姐,你是人大肚子小吗?”
芸香……,“你俩快选。”
“想去看升旗。”“我想去看大海,看它是不是盐。”
芸香站起来往一边走,“你俩意见一致了再跟我说。”
芸香得知是去看海后,望向李景安,“你有年龄优势,竟然没有掌握主动权?”
李景时气鼓鼓地仰头,“姐姐,你偏心。”
李景安本来有点低落的心情,听到弟弟的话,瞬间就舒服了,笑着摊开手,“没办法,公平公正,我石头剪刀布运气不好。”
芸香用手掌把李景时河豚似的脸压回去,“那叫做正常猜测,同志们,作好屁股坐麻的觉悟吧。”
一天半以后,“姐姐,我屁股都坐麻了,为什么还没到。”
芸香捶着腰,“要不我们坐一段的船,坐了再看看能不能抢到卧铺躺会儿。”
李景安立马提起行李,“芸香,你牵着景时走,注意车上的那个拐子。”
“放心。”
在火车——船——火车——船的不断循环下,三人终于抢到了火车里不用跟人挤着坐的上铺。
李景时摊在床上,“我们一定要看海吗?”
芸香没回答,等到李景时兴奋冲向大海的那一刻,拉住他,“景时,我们一定要看海吗?”
李景时非常用力地点头,“嗯,坐再久的火车都要看,姐姐,你快放开我,我要去喝喝看海水是不是咸的。”
天气转凉,越往南走却越温暖,三人直接沿着海岸线坐车,吃海产,邮寄特产。
对海没兴趣了,就往里走。
去赏古建筑,看没被修复过尚显破旧的文化遗址,睹江南水乡,品湖光山色,了解少数民族,尝热带水果,游走在石林,探险进溶洞。
“3月20日全体学生必须返校”李景安读完,立马拉着弟弟冲向吹风的芸香,“芸香,不好了,我们要返校了。”
芸香慢慢翻个身,“这多正常,总有结束的时候。”
“不是,3月20日返校,现在3月17日,我们现在在最南边,3天能赶到吗?”
“什么!”芸香蹭的坐起来,拉着人就往招待所冲,“现在每浪费一秒都赶不到。”
第二百四十二章
3天,1400多公里,1967年的铁路状况,能到吗?
放以前芸香肯定会说,不行,不接受这种极限情况,铁路没那么发达,加上站点停留、会车停留和夜间停留。
一切顺利3天都不一定能到,何必去难自己。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现在……,现在可是一个听号召的年代,一个从上到下动荡的年代,可不敢这么干。
就一句话:可不可以都必须可以。
报道处门口,已经从人声鼎沸到门可罗雀。
夕阳里一双开口的布鞋踏了过来,再踏一步,出现了全貌,是一个胡子拉碴,衣衫破旧的男人。
男人望着报到处,眼泪淌过,在脸上冲刷出了两条白线。
“快点,快点,最后一下了”芸香拖着李景时往报到处冲,看见门口有一个人,“大叔,让让,我们要来不及了。”
见那人没动,李景安冲上去,拉住他的手往旁边拽,“大叔对不起,冒犯了,我们赶时间。”
“大叔?”男人嗫嚅着这个词,呆愣愣地站到旁边。
李景安报到完,看男人还在门口站着,应该,不是自己的原因吧。
还是走上前,“大叔,你没事吧,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哇”男人一下子哭出声来,“你凭什么叫我大叔,我们明明一起出去的,我是许平安啊。”
“许平安?”李景安重复着这几个字,从脑子里捞出这个人,慢慢和出发时让自己加入的同学对上,他那时候还很意气风发,短短几个月,“你……,你怎么把自己搞得……”
“邋里邋遢、胡子拉碴、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许平安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
“行了,你赶紧打住”李景安摸出包里没来得及吃的馒头,“你要不要吃点先垫垫肚子。”
许平安推开,“我又不是流浪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