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安，你说你都知道怎么劝我，为什么自己难受的时候不用这个劝劝自己呢。”
李景安……
看到他疑惑不解的眼神，芸香心里终于舒服了，亲上一口，“你慢慢思考吧，我去处理后续的事情。”
笑容就这么挂在了脸上，怎么说呢，问题没有解决，心情却好上了不少，反正现在是干劲十足。
收拾好东西，去县城农业部门报到。
部门里人非常少，芸香直接就被带到了局长面前。
局长放下手里的文件，“芸香同志，你的方案我看过，非常有想法，这段时间你可以先熟悉县里的情况，半个月后我们再细聊。”
“好的，保证完成任务。”
“你这半个月，有什么不会的就问小林，小林你领着芸香同志熟悉熟悉。”
“好，芸香同志请跟我来”小林边带路边给芸香介绍。
芸香边听边把注意力分一部分给他，这个自己以后要打交道的男人，三十岁上下，看起来很干练，“林哥，你也是技术员吗？”
“不是，我管部门里的杂事”林天指着张空的桌子，“芸香同志，这以后就是你的办公桌了。”
“好的”芸香看林天转身就准备走了，呆住，“林哥，这就完了吗？”
“对，以后有什么问题找我就行。”
“我没有所属部门，也没有同事吗？”
“没有，你这边情况特殊，是跟县里签的合同，不受部门上下班的限制，工作内容不同，自然也不被统一管理。”
芸香心里一凉，努力两个月成功把自己变成了光杆司令，没有师傅带，能请教的还是个跟自己工作内容不同的人。
没事，万事开头难，冲，“林哥，有没有咱们县各个公社的资料呢。”
“有的，我给你拿过来。”
那还行，芸香看林哥抱了一大摞过来，心下一喜，这么多，肯定很详细，赶紧上前接过，道谢。
迫不及待放到桌子上翻开，“友谊公社，总面积约50平方公里，耕地面积3200亩，其中水田1500亩，旱地1700。公社下辖5个生产队，共有社员1250人，劳动力800人……”
后面还记录了作物种植情况、公粮情况、农业投入、水利设施、劳动力和劳动分配、自然灾害等等。
写倒是写了很多，但自己能用的不多，像是需要的土壤情况，气候条件，栽种方法，上面一个都没写。
“或许它跟自己看过的《本草纲目一样》，用得上的部分在后面，再翻一翻，转机就在前方，坚持住。”
狂翻一通，芸香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到没翻的那部分还有一摞，眼睛更累来了，“啊，怎么还有这么多。”
连翻三天，芸香把最后一张纸放好，头往桌子上一磕，那声脆响和疼痛都不足以让自己稍微挪动一下。
林天抱着文件路过，拍拍芸香的肩膀，“你没事吧，我听着都疼。”
芸香这才抬头，拨开挡住脸的头发，“林哥，我没事，咱还有关于县里各个公社的资料吗？”
“你可真要强，额头都红了还说没事，全部资料都在这儿，没找到有用的吗？”
芸香麻了，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失落，拿起自己翻开的本子，大拇指和食指张开，卡住有字的地方，“我找了三天，翻完了这一摞，得到的有用信息就只有这半页。”
“那要不你去各个公社里实地看一看？我可以给你开介绍信”林天瞥见芸香萎靡的神色，和第一天那个活力满满的小姑娘简直判若两人，“要不你休息两天，缓缓。”
芸香抹一把脸，“不休息了，还要给局长汇报呢，林哥，咱们县的技术人员是哪几位呢，我想找他问一些情况。”
林天神色一凝，“他因为出身和政治立场的问题被审查了，目前我们县没有技术人员。”
芸香……，怪不得观察三天都找到像技术员的人，唉，现在连期待的同行都没有了，“那林哥，麻烦你帮我开个介绍信吧，我明天去公社里转转，了解情况。”
“行，你去哪个公社。”
“团结公社吧，那个最近。”
骑着李景安改良过的自行车朝家里赶，以前时不时来一趟县里还不觉得，现在天天上班，深刻觉得村里离县城好远，每天这么骑好麻烦。
希望能早点理顺。
第二百六十三章
我的脸看着就那么不靠谱吗？
芸香从团结公社办公室出来，看着广袤无垠的土地，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刚咋就没想起来问问呢，每个公社下面有无数个生产队，每个生产队系统了解比较合理。
还没转身就看见前面有一个大叔。
公社书记好像挺忙的，自己可以不进去打扰他。
直接往前跑，那个大叔在哪个生产队自己就去哪儿。
“大叔，我是县里的农业技术员，想问一下你是哪个生产队的。”
大叔上下打量了一下芸香，用眉毛推出皱纹，“现在说胡话都不考虑别人信不信吗？你管我哪个生产队的。”
“大叔，给你看介绍信，我真的是农业技术员。”
大叔一手掀开，“咦，一个细皮嫩肉的女娃，还能比我懂种地，你是个技术人员，那我不得是种地的领导啊。”
芸香看着大叔头也不回的背影，心情都没影响一下，接着找下一个。
连续遇到三个拒绝过后，果断回办公室，问了最近一个生产队的位置。
直接过去找到队长，先递出介绍信，等对方看完，“队长你好，我是县里的农业技术员，这次过来调查，想看看队里的农业资料和农业情况。”
队长也是先把芸香打量一遍，“我就会认几个字，哪儿来的资料，你要看，自己去地里看呗。”
芸香……，深吸一口气，来都来了，拿出本子和准备好的表格，朝生产队的地里走。
粗略望一眼，都能看到土地利用率不高，农作物品种单一。
蹲下抓一把土，不用细看都知道不肥沃。
“你谁啊，站在这儿干什么，不能偷地里东西。”
芸香站起来面向身后的男人，“我没偷，在看土壤状况。”
男人盯着芸香的手，“那你手里是什么？”
芸香展开，是一团土，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打算转身去另外的地方看看。
男人侧身挡住路，“你面生，手里没有，我怎么知道兜里有没有。”
芸香拿出介绍信，展开怼他面前，“我是县里下来的农业技术员，不是可疑人员，能放我走了吧。”
“我又不认字，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长得就不像个懂农业的技术员。”
芸香……，“你去找队长，我刚给他看了介绍信的。”
那个队长应该没有走远，自己被为难了这么久还没出现，其实已经大概能知道他的态度了。
“你跑了怎么办，跟我一起去。”
“好”芸香跟着跑了一趟，才接着调查。
走到一块新的地，被盘问，解释，干活，再被盘问，再解释……
大半天下来，大部分时间都在回答别人的疑问，工作效率极低。
努力深呼吸，放平心态，自己的运气一向都不好，估计是找到最烂的一个生产队了。
事实证明，没有最烂，只有更烂。
谁能想到第一个去的生产队就是最好的情况了呢。
傍晚，芸香生无可恋地骑着破损的自行车回村。
至于自行车为什么会破损，因为差点被偷了，争抢的时候磕到了。
刚下工的柳红军看芸香在推着车子上坡，放下锄头过去帮忙，“芸香，咋了，脸这么黑。”
“我好像太久没有接受到社会的毒打了，今天去公社调研，一点效率没有，全是事故。”
“这个简单，县里很多公社我都熟，你去的哪儿，我给你找个好点的地儿。”
“团结公社九大队。”
“嘶，那地方啊”柳红军摆摆头，“我们最开始落户的时候就是我去考察的那儿，好几个生产队人几乎没了一半，后面也有好些人没挺过来，直到62年，从外地抽调了一部分年轻劳动力给那儿“输血”才好了些，不过因为人员混杂，矛盾一直都挺多的。”
芸香……，直接被气笑了，“原来我手气不好，是从一开始选公社开证明的时候就不好啊。”
“但你能力强啊，都是小问题，我给你中的柳平朝芸香缓缓摇头。
芸香点点头，看向所有人，“各位大队长，生产队长，我对自己的技术很自信，相信你们对自己的经验也很自信，那为什么有时候还是会减产呢，是大家不齐心、是有人磨洋工，是靠天吃饭。”
“如果不信任，便会不愿意配合，效果肯定不会好，所以，我也不强求大家都参与试点，刚刚方案已经讲完了，如果不想参与的可以离开，想参与留在会议室里，我一会儿进行登记。”
屋子里瞬间有了讨论声，还有些人去围着柳平，“老柳，你们大队这个小女娃，到底可不可信啊。”
柳平先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我可不想给孩子增加压力，你们自己判断，增产了是孩子厉害，减产了是你们眼光不行。”
一同凑上来听的苏庆祥，瘪嘴，“合着，不管怎么着孩子就没问题？平叔，你这也太护着了吧。”
“这不叫护着，你们扪心自问一下，有谁能在她这个年纪成为县里的农业技术员，有谁能打包票自己不犯错。孩子都已经把方案写得那么清楚详细了，余下你们自己判断，总不能一点儿风险都不担吧，那增产的粮食也别要啊，技术也别学啊。”
有了第一个走出会议室的人，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一部分人走之前还会看芸香一眼。
芸香都会回个微笑，信任是最根本的，强求来的东西总会出问题，佛渡有缘人。
一个会议室的人大概走了一半。
芸香看没什么人离开了，拿着本子过去登记。
见终于轮到自己登记了，苏庆祥盯着芸香的手看，白里透红的，都没有看出一点不适，是怎么把桌子打出一道裂缝的呢？
芸香没等到苏庆祥的回复，再重复了一遍，“请问你们属于哪个大队的哪个生产队，试点多大面积呢，最小三分之一。”
“全部吧，你看着娇滴滴的，没想到手劲儿还挺大。”
“全部？”这两个字足以让芸香忽略后面的调侃，看着本子上一溜的三分之一，总觉得自己幻听了，“你确定？”
“是的，我们生产队就在你们旁边，变化还是看得到的，平叔那么谨慎的人都在那样夸你，是个很明显的信号不是吗？信息我就不说了，你应该知道。”
芸香记完苏庆祥的信息，脑袋还有些发懵，直到再写了一串三分之一才找回点感觉。
回家路上，柳平望着成片的农田，“芸香，别有压力，种地就是个看天吃饭的事儿，增产减产都很正常。”
芸香心里一暖，“平叔，你就放心吧，我苦学这么多年，还是很有信心的，并且大部分生产队都只拿了三分之一的地来试，最坏的结果也不会影响吃饭，我心态好得很。”
柳平点头，“那就好，接下来随你怎么搞都行，我听了你的方案，感觉很靠谱。”
到家，芸香推开门，发现有一屋子的人，脚步停住，“景安，这咋啦。”
第二百六十五章
我们打算加入你
“我们打算加入你”李景安走到门口，把芸香拉进来。
“叔叔婶婶们不上工？村里这段时间不是很缺人么。”
邓翠花轻轻按住芸香的肩膀，让她坐下，“景安这段时间连夜弄了两台微耕机出来，还搞了个拖拉机，村里可不缺人了，而且我们啊，多半是看个热闹，主力可是桌子面前的几个。”
柳建国摸摸脑袋，“我爷说，在村里种地还不如跟着你种，多少能长长见识，学点东西。”
“我也是”赵秋月使劲点头，“外公让我过来的，我也想来。”
“我就不用说了，就是干”柳国荣指着李景安和李景时，“他俩更不用说了。”
芸香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勉强开口，“可你们跟着我干，县里和学校里都不发工钱啊。”
“欸，说那些”柳建国坐直身体，“我在村里挣工分换钱，还没看到钱呢，骂先挨个够，还要被催婚，怎么都比不上，啊”
“谁打我”柳国荣捂住脑袋怒气冲冲回头，看清人后瞬间笑容满面，“嘿嘿，娘，我很乖的，继续跟芸香讨论啦。”
用最利索的方式转身坐好，“芸香，我知道你肯定有话要说，快说吧，或者跟我们讲讲后面的安排也行。”
不得不说，有时候人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尴尬之上，芸香噙着笑，把感动藏在心底，顺着他给的台阶下。
“既然大家都要一起，没有钱，总不能没有收获，景安和国荣根据自己所学的知识，找出这些生产队的不足，到时候跟学校对接，获得意见和建议。
“景时、秋月和建国挑我们三个中感兴趣的跟着，观摩，同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内容交给你们，监督记录他们每个生产队的执行情况。”
“以上是我们在明面上的工作，每一项都要整理成册，后面再形成标准。”
“姐姐，那我们暗地里的工作是什么”李景时搓了搓手，“感觉好刺激。”
“整理每个生产队方方面面的需求，大到团体的，小到每个人的，整理出来后按照强弱排序。”
李景安抬眸，“后面还有贸易机会？什么时候。”
“不知道”芸香笑着看过去，被那个抬眸击中。
感觉袖子被拉了拉，回神，“现在大家日子都过得不太好，例如很多人想买块毛巾，但是没票，买不到，总不会一直这样，就像谷底之后必然是上坡。真到那个时候，我们有了需求就是有了先机，只要给别人解决问题就能有收获。”
柳国荣弹开从衣服上刮到的毛团，“虽然我认为谷底之下也可能是深渊，但还是相信你的判断，毕竟我们逃荒过来在所有人都困难的时候开放过贸易集市。”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记录每个生产队的情况，逐一进行规划，大家也和各个生产队熟悉了起来。
一个生产队长走到芸香旁边，“铁手技术员，我们生产队要改的怎么这么多，比隔壁生产队多了一倍，还不一样。”
芸香深吸一口，作出第n次解释，“我不叫铁手技术员，你可以叫我芸香，或者叫我技术员。”
“好的，铁手技术员，不过你是真铁手啊，那么厚的木板子都能开裂。”
“那是意外，意外”芸香边说边跺起了脚。
“好的，是意外，铁手技术员，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不一样呢。”
芸香……，算了，爱咋叫咋叫吧，木着脸开始回复，“因为你们土地基本条件都不一样，他们那边平地多，你们这边山地多，土壤情况也有差异，适合种的东西不同。”
“明白了，铁手技术员你咋不笑了，笑起来好看点。”
芸香……，有被无语到，“我是来干活的，不是来陪笑的，没有笑的义务。”
转身就朝另一块地走，刚到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铁手技术员，你名头真的很响欸。”
芸香一脚踩上去，看李景安痛呼一声，心情才好点儿，“你很闲？事情做完了吗？大家没那么配合的问题解决完了？”
“还行，对于机械，每个生产队就那些，我写得都是重复的，没意思，至于配合问题，这两天大志叔、红军叔、家兴叔和山子叔轮流送我们，大家比之前配合了很多。”
“果然人都是会看人下菜碟的”芸香看向李景安，这个空闲劳动力，“所以你有时间了？”
“你想干嘛”李景安总觉得芸香没安好心。
“你眉毛皱那么紧干嘛”芸香眼角下垂，“我只是想让你跟我一起干活，这样我们呆一起的时间就会多一点。”
“好啊”李景安瞬间凑近，“我们一起干什么，我可以帮你记东西。”
芸香捧住李景安的脸，嘴角一勾，“那倒是不必，你是大角色，怎么能用在这种小事上面呢，你只需要干老本行就行。”
“老本行？我有什么老本行”李景安疑惑着疑惑着，脸色一绿，“你是说堆肥啊，不干。”
芸香就这么眼巴巴看着。
李景安捂住芸香的眼睛，“就宠你这一次，我突然觉得机械在农业方面的应用还是有很多地方需要思考。”
“好，我后面陪你一起思考”芸香笑着凑上去亲了一下，李景安顺势抱住，加长这个吻。
六个人讨论出可行的改进方案，连夜赶往学校。
先到的是农学系办公室。
系主任看着方案最后的建议直皱眉，“你怎么能要这么多种子，系里哪儿有这么多。”
“主任，种子是可再生的东西，我明年还学校呗，既然说了合作，总不能什么都不投入吧，而且我也没要资源啊，明年会还回来，就是一年的使用权而已。”
“那你拿走了，系里同学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