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下班时间,超市的人有些多,附近车位都停满,谢青寄把车停在隔壁街,往超市走的时候看到路边一位提着篮筐卖种子的老奶奶。
谢青寄脚步一顿,打算给谢然买些种子回去,付钱的时候从裤兜里摸出现金。这两年扫码支付突然横扫全国,越来越多人出门不带现金,可谢青寄却像个异类,裤兜里永远揣着一堆支票钢镚,留着给这些不会用智能机的人。
旁边一人走来,问有没有什么好种的种子,要发芽快的。
熟悉的声音引得谢青寄抬头,那人把头转过来,居然是老乔。第一眼还差点没认出来,只见老乔眼窝青黑,看着是被人一拳打出来的,他整个人瘦了一圈,狼狈的样子和刚从贵州回来那几天很像。
老乔嘴角笑容很快隐去,看着谢青寄道:“是你啊,没想到在这遇见了,刚下课?”
二人找了家咖啡厅坐下,上一次见面还是在王雪新的葬礼上。
从那以后老乔就正式从公司退出,谢然和谢青寄有次开车路过老乔家附近,谢然把车一停,用了半根烟的时间决定还是进去看看,结果老乔家却大门紧闭,兄弟俩见没人开门,就走了。
服务员端上咖啡,老乔颇为拘谨地往后坐了坐。这半年来他不知经历了什么,但谢青寄从他憔悴的面容和躲闪的目光中判断出,他一定过得不如意。
“你的店生意怎么样?”谢青寄选了个比较保险的话题。
老乔一愣:“什么店?”他很快意识到,谢青寄问的是当初散伙的时候分给他的那家4S店。
他叹口气,假装不在意地笑了笑,故作轻松道:“……早关了,我得罪那么多人,能活着就不错了,以前都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不跟我计较。现在我就整天在家炒炒股,前一段股市行情不好,我钱都赔光了,整准备出来找个工作。”
看着他再不复当初的意气风发,谢青寄心里有点不好受,不管老乔做过什么,他从不曾伤害谢然,前后两辈子加起来都对他和谢然以真心相待。
“你和谢然现在怎么样……?家里人没再说什么吧,谢婵呢?”
“都挺好。”
老乔盯着桌子,落寞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都挺好,好就行。”
谢青寄还要再说什么,兜里手机响起,低头一看是谢然打来的,问他怎么还不回家。老乔隔着电话听到谢然久违的声音就忍不住笑,说谢然还是没变,只是笑着笑着眼睛就有点红。
最后结束的时候,谢青寄提出要把老乔送回家,老乔却一摆手,拒绝道:“别了,别让小乔看见你,她以前老吵着想去找你们,想见你们,闹起来都哄不住,最近好不容易不想了。”
看着老乔转身离去的孤寂背影,谢青寄心中五味杂陈,开回去的路上还闯了个红灯。
开门声把谢然吓了一跳,立刻手忙脚乱地把什么东西藏到屁股下面。
谢青寄走过去,谢然还当无事发生,把赵高往自己身上一抱,装模作样地给赵高梳毛,谁知下一秒就被谢青寄连人带猫一起抱了起来。
谢然整个人腾空而起,搂着谢青寄的脖子笑着骂了一句:“你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
好歹他也是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整天被谢青寄这样抱来抱去真的很没面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青寄翻出被他藏起的杂志。
二人叠坐在沙发上,谢青寄抱着谢然,谢然抱着猫,手中的杂志页面上是某个珠宝品牌的广告。
这个牌子谢青寄认得,实习的律所里有个合伙人戴的就是这个牌子的婚戒。
谢青寄想要假装看不懂谢然的意图,可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谢然提醒道:“想笑就笑吧,憋着干什么啊,心里特别得意吧小谢。”
“别瞎说。”谢青寄轻嗑一声,却掩不住薄红的耳根,他把谢然连人带猫又端到一边去,顺势站起,可谢然又哪里肯放过好机会任他逃跑?还没往前迈出一步,就又拉了回来。
眼见就要压到谢然身上,谢青寄慌忙伸手撑住沙发,腿半跪在一旁。
谢然拉住谢青寄的衣领让他靠近自己,懒洋洋道:“问你呢,是不是想笑?”
他一连问上许多遍,每问一句就亲他一口,见谢青寄口是心非一本正经就想逗着他玩。没几下谢青寄就有些受不了,抱着谢然,下半身却不敢碰上去,怕被谢然发现他已经勃起。
谢青寄难得求饶:“别逗我了,明天有考试,我还得复习。”
谢然笑了笑,手一松,示意放他一马。
谢青寄信了,有些狼狈地起身。谁知谢然再一次故技重施,拽着人跌回到他身上。
这一次是结结实实地抱在一起,谁也骗不了谁,谢青寄正要推他,却听谢然低声道:“……小谢,谢婵就是上辈子这个时候出的事吧?好像也没几天了。”
一段从不曾被遗忘的记忆再次浮现,谢青寄不再挣扎,轻轻点了点头,二人静静地抱着。
自王雪新死后,他们再没谈论过这个话题。
马爷爷代替小马死在了同一天,刘嘉也是死在同一天,即使有谢青寄的提醒也无法避免,王雪新倒是没有遵守这个规律,可即使没有上辈子那场车祸,王雪新也会死于疾病,他和谢然根本无力阻止。
这接二连三的死亡让兄弟俩明白命运不允许任何人去窥探揣测,每次他们以为摸索到些规律的时候,意外总是将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会没事的谢然……马贝贝上辈子是死于暴力追债,但你看他现在把这些坏毛病都改掉了还活的好好的,姐姐现在也没再和唐思博在一起了,都会好好的,我们提醒她那几天别出门,或者让她暂时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
谢青寄抱紧了谢然,谢然也同样用力回抱住他。
“……等这事过去,我们就结婚吧。”
“好。”
“不飞国外了,太折腾,领的结婚证我也看不懂,还是喜欢咱们中国人的结婚证,回头我去找个办假证的,再把爸从他的和尚庙里接回来一两天喝个喜酒,出家人不能动粗,这次不怕他打人了。”
“……好。”
“我们也挑国庆节摆酒,张真真说了国庆节大家都放假好收红包。”
“好。”
“你怎么翻来覆去就那两句话?”
谢然不满地看向压在他身上的人,可谢青寄却紧紧把头埋在谢然怀里不让他看,谢然后知后觉,从对方语气略带颤抖的一个“好”字中品出些什么。
他在这一刻突然无比想念王雪新,如果王雪新还在,大概会笑着骂他几句,又或是眉毛一瞪,顶着一头劣质焗油出来的卷发说办假证就算了,敢摆酒闹得人尽皆知就死给他们看。
在王雪新离世的半年后,在这个姐弟三人从小长大却变得空空荡荡的房子中,谢然第一次哽咽:“小谢,我想妈了,天上那么多星星,她在哪儿啊。”
83
发芽
饭后,谢青寄对谢然讲了今天见到老乔的事情,谢然听罢倒没说什么,大概猜到是谁在整老乔。
他当着谢青寄的面给阿奇打了个电话,说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老乔一马吧。
电话挂断后,谢青寄提议道:“要去乔哥家看看吗?这个点他应该还没睡?”谢然没吭声,有些犹豫,用了半根烟的功夫才决定:“不用了,老乔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这个关头应该不想看见我们,再等等吧,等他日子缓过来一点再说。”
谢青寄没再说什么,二人一个刷碗,一个去洗澡。
谢然明明洗的是凉水澡,却越洗越躁动,洗得心急火燎,他知道不是想做爱的那种急,是有种事到临头却没完成的焦虑,总觉得有什么应该要去做的事情等着他,可谢然又说不清要做什么。
“快去洗澡吧,才九点,还能再玩一会儿,我去把赵高关起来。”
谢然折腾不出花样,就只能折腾谢青寄,以眼神暗示。谢青寄不搭理他,捧着本谢然看不懂的法学课本不为所动:“不玩,我要复习。”
这本书几个月以来一直放在他们床头,每当谢然入睡困难的时候就拿过来看两眼,不出三页保证睡着。
谢然凑过去摸他,把手伸进谢青寄的睡衣去摸他硬邦邦的小腹,半勃的阴茎在他手中逐渐涨大,变成通硬通烫的一根,在谢青寄瞪过来的时候还一脸无辜道:“你看啊,没不让你看。”
他又凑上去吮吸谢青寄的耳垂,亲吻他的喉结,一手去扯他睡衣的扣子。
“谢然!”谢青寄忍无可忍,羞愤地抓着哥哥捣乱的手,“……不是,不是早上才做过?”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谢然就来气,早上他还没睡醒,谢青寄的闹钟就响了。谢然以为他要起床,谁知下一秒这人就压了过来。
他在半睡半醒间被谢青寄打开双腿,晨勃的阴茎抵住他的后穴,两人昨晚刚做过,此时的进入根本毫不费力,谢青寄的腰沉了下去。
谢然被顶得不断撞到床头,爽得神志不清间隐约记得谢青寄定这么早的闹钟是为了起床复习,提醒道:“……你不考试了?”
抽插的动作一顿,谢青寄喘着粗气凑近,他的汗滴在谢然身上,伸手把他双腿一折插得更深,谢青寄继续用力顶撞起来,含糊道:“……我知道,很快就结束,不耽误。”
耽误不耽误谢然不知道,反正最后谢青寄出门的时候挺慌。
“小谢,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不厚道?”谢然开始拿话臊谢青寄,说谢青寄想做爱的时候他这个当哥的总是全力配合,可到他想的时候,谢青寄这个当弟弟的又推三阻四。
他一口一个做爱说得理直气壮,谢青寄越听耳朵越红,只好忍辱负重,去洗了个澡,把谢然扔到床上尽力配合了一把。
谢然被操到服气,心中那股郁结急躁稍稍抚平,抽着事后烟心满意足地看着谢青寄在书桌前奋笔疾书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根烟抽完,谢然穿戴整齐,问谢青寄把那张存着八万块钱的银行卡放到哪里了,他先拿来用用。
“怎么了?”
谢青寄拉开书桌下的抽屉,翻出张银行卡递给谢然,里面的八万是俩人给谢文斌攒的,就等着下次去看他的时候给带过去。
“哦,我出去溜达溜达,一会儿就回来。”
他撕了张便利贴,把取款密码写了上去。
已经晚上十二点,谢然居然要揣着张银行卡去溜达,要去哪里已经不言而喻——他到底不会对老乔坐视不理。
谢青寄不放心,穿上外套跟他一起去。
二人开车来到老乔家楼下,这楼还是跟上次一样破,台阶坑坑洼洼,楼道里连个灯都没有。
谢青寄一路拽着谢然的手,靠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扶着墙上去,谢然脚底下踉踉跄跄,忍不住骂道:“老乔真是的,这么多年了连个家都舍不得搬,哪天他一脚踩错非得摔个半身不遂。”
父女二人已经睡着,屋里的灯黑着,谢然把银行卡从门缝下面送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谢然心里才踏实些,和谢青寄搂着回家睡觉去。
翌日一早,小乔揉着睡意朦胧的双眼看着地上的银行卡,把老乔给喊了起来。老乔一眼认出这熟悉的笔迹,猜到是谢然给的,小乔看着爸爸突然眼含热泪,隐约猜到些什么,高兴道:“是不是谢然哥哥啊?爸爸……?”
老乔哽咽着“嗯”了一声,小乔小声说她想谢然和谢青寄了,还想谢婵姐姐,想见他们,问老乔是不是也同样想他们。
人尝过甜就吃不了苦,老乔习惯了有谢然这样一个朋友在身边,他架不住女儿撒娇,或许早就产生了找谢然和解的想法,这半年躲躲藏藏的生活磨灭了老乔所有的心气,他突然一把抱起女儿往外跑。
“去哪里啊爸爸?”
“去找你谢然哥哥……我们把钱还给他,爸爸欠他一句抱歉。”
他不想要钱,不想要地位,只想要谢然和谢青寄这样两个朋友。
这天的阳光特别好,老乔永远都记得在这天里他抱着小乔,攥着银行卡,正是上班交通拥堵的时间,可是他一出门就打到了车,一路畅通无阻,下车的时候司机笑着对他说再见,电梯里碰到的女员工夸小乔长得可爱,仿佛一切都是好兆头。
电梯门打开,一眼就看到“一元复始有限公司”的标志,一切都还是老乔熟悉的布局,一切都还是他在的样子,从没变过。
然而就在这时——
他在走廊拐角处看到了两个站着吸烟的人。
一个人意料之外,一个人意料之中,前者是小马,后者则是那个叫阿奇的男人。
就是这个叫阿奇的,在他和谢然分道扬镳之后,带人砸了他的店,还打了他一顿,从此以后半年的时间里老乔都活在胆战心惊中,提防着这个叫阿奇的男人来找不痛快。
可东哥的事情当初在谢然的调解下不都已经过去了,他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还和小马站在一起说笑?
老乔轻轻捂住女儿的嘴,防止她发出声音惊动二人,仔细去听他们的对话。
只听阿奇不解道:“那个叫老乔的是谢然什么人啊,谢然怎么这么护着他,还专门打电话交代我放他一马,当初东哥那件事情我心里就不痛快,他跟你们散伙的时候不还跟你打了一架,替你出出气怎么了?”
半年不见,小马声音沉稳了许多,面对老乔的事情,他的态度多了几分漠然,随口道:“随便你……他的事情别来烦我。”
小乔不解地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剐蹭着老乔的手指。
她抬头看见爸爸身体发抖,眼睛发红,抱着她又搭电梯回到了一楼。眼见越走越远,小乔不解道:“爸爸,我们不找谢然哥哥吗?”
楼层提示数字一直下降,“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老乔神情呆滞地走出去,低声道:“爸爸突然想起来,你谢然哥哥今天应该在家休息,我们过几天再去找他。”
小乔神情低落:“爸爸……小马哥哥为什么总是欺负你啊?那些来打你的人都是他找来的吗?我讨厌他。”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老乔的回答,可目前看来似乎是这样的,阿奇是为了给小马出气,给东哥出气,才一直不放过他。
与此同时,小马打了个喷嚏,阿奇笑着调侃,说有人骂他。
小马心烦意乱地摆摆手,阿奇又问他烦什么,小马嘴角绷着,却不说话,不知在因何事纠结,阿奇见状,识趣地说他先走了,改天一起吃饭。
眼见电梯门就要合上,小马却突然狠狠骂了句脏话。
看那懊恼的神情倒像是在骂自己,大喊着阿奇的名字追上去,一只脚插到还未完全闭合的电梯门里。
阿奇吓了一跳,赶紧按开门,只见小马疼得龇牙咧嘴,不甘不愿道:“我和那个叫老乔的事情太复杂,你别管了,总之别再找他茬,别为难他,他女儿很小,很敏感,看在小孩的面上算了,我和谢然都不知道你这半年还和他有接触,知道的话早就不让你这么做了。”
阿奇一头雾水,笑着骂道:“搞什么啊你们。”
他抬手按合电梯。
84
再见
兄弟俩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谢婵那边,提前来到公司把一切事情都处理打点好,谢然又托瘦子费些心,说他这几天有点事情脱不开身。
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后,谢青寄给谢婵打电话,让她这几天搬回来住。谢婵却不太在意,在电话里笑道:“怎么了?不怕我回去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
“不会。”
“到底怎么了,你们俩最近真的挺奇怪,整天轮流打电话关心我的动态就算了,怎么突然让我搬回去?”
听她这样说,谢青寄和谢然无奈对视一眼,又不好明着告诉谢婵她在上辈子发生的一切,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除非亲身经历过,不然没几个人会相信,更害怕会弄巧成拙地刺激到她再出什么意外。
最后还是谢青寄想了个办法,硬着头皮对谢婵道:“我哥最近得罪些人,他怕有人找你麻烦,你要是不想搬回来和我们一起住也行。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出门,不要和陌生人接触,要去哪里提前告诉我们,我们去接你。”
谢婵将信将疑,然而见谢青寄这样认真叮嘱,最后她无奈妥协,算是答应下来。
谢青寄挂断电话,面色不曾有变,额头却出了一层细汗,显然是没料到谢婵这么不好打发。
“算了,尽人事听天命,大不了今明两天开车到谢婵家楼下守着。”
谢然拿起外套,示意谢青寄跟他回家。
这也是目前来说唯一的办法,他们只顾着应付谢婵,谁都没有发现小马在外面站着,不知将二人对话听去多少,躲闪已经来不及,谢然往外走的时候三人撞了个正着。
“你最近得罪人了,我怎么不知道?”小马神色担忧,一提到谢婵就魂不守舍,明显是放不下她,急不可耐地追问:“怎么还把谢婵给牵扯进来了?”
谢然一个头两个大,正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时候,谢青寄赶来解围:“没得罪人,就是我哥这两天做噩梦心里害怕,才提醒我姐注意点,怕直接跟她说她不当回事。”
小马干巴巴笑两声,点点头,转身走了。
与此同时,挂断电话的谢婵抬头一看窗外阴云密布,还刮起一阵邪风,吹得阳台上的衣服像是飞舞的风帆。风一到,雨也跟着来,斜着吹进屋中,谢婵拢好头发,跑去把阳台上晾晒好的衣服收进屋,做到一半的时候客厅门铃突然响起。
她迟疑着回头看往门的方向,想起两个弟弟的嘱托,没立刻去开门,而是绕到厨房拎了把菜刀。
谢婵隔着猫眼一看,发现外面站着的居然是半年没见的熟人,正是乔家父女俩。
他们估计是冒雨而来,小乔刘海都湿了,正紧紧贴着她光洁的额头,老乔则更为狼狈,他双颊凹陷,眼圈青黑,削瘦的脸型被猫眼照得走样,更显几分阴鸷。
她犹豫着给老乔开门,让父女俩进来。
这还是打架事件后,老乔与谢婵第一次私下单独见面,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充满心照不宣又不加预示的疏远,谢婵隐约察觉到老乔对她利用的态度,逐渐不再来往,老乔也没再联系过她。
“前几天我在街上看见小谢,就一起聊了几句。”
谢婵嗯了一声,抱着小乔给她梳头发。
老乔掏出张银行卡推到谢婵面前,谢婵一愣,不明白老乔这是什么意思,又见他立刻紧张地解释:“……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这是谢然从我家门缝下面塞进来的,估计觉得我日子不好过想着帮我一把,但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拿,你帮我还给他吧。”
谢婵没吭声,只觉得半年没见,老乔好像变得有些神经质了,他身上那股莫名其妙的紧张感影响到身边的人,使人条件反射性地觉得跟他相处不舒服。
“其实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是关于小乔的,我知道你现在应该,挺讨厌我,但我真的没有什么朋友,不知道还能找谁帮忙。”
谢婵没有吭声,小乔柔软的身体在她怀中动来动去,淋过雨的身体很快热起来。她虽不再向往婚姻或是生育,可小乔到底是她曾经相处过一年,晚上搂着睡觉的孩子,谢婵对着她心肠硬不起来。
许久过后,谢婵无奈道:“你说吧。”
“……能不能让她,在你这里住几天,我有点事情要出差。”
“就这样?”
老乔把头一点:“就这样。”
见谢婵答应下来,老乔感激地点点头,他不再看小乔一眼,迅速起身离开,却在快要出门的时候被谢婵叫住。老乔神情一僵,缓缓回头,只见谢婵抱着小乔,递上来一把伞,轻声道:“外面下雨了。”
老乔一怔,紧接着听见女儿在谢婵怀里软声开口。
“爸爸,你要早点来接我回家。”
他颤抖着把伞接了过去,迅速背过身,不敢叫谢婵看见他通红的眼眶,离开的背影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每一脚踩在黑暗的楼道里都带着回响,鼓动着老乔的耳膜。
他全身血液往上涌,一口气跑到一楼,在呼哧呼哧封箱似的喘气声中拿出他从不舍得换的破手机。
这是他的前妻留给他的,那是二人还在谈恋爱的时候,老乔拿着领到手的微薄工资给她换了台新手机,于是旧的这台就给他用,她走的时候把什么都带走了,只留下了三万块钱,小乔,和这个手机。
老乔拨通了小马的电话,他原以为小马会挂掉,没想到几声之后却通了。
电话那边无人说话,只余小马静谧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