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晴刚想问小郁在不在楼上啊?你是不是他的朋友啊?可当蒋顷盈抬眸的时候,那双眼睛怎么瞧怎么熟悉。
世界上又漂亮又标准的狐狸眼能找出几双,安晴不太确信地问道:“你是小盈吗?”
再次重逢,蒋顷盈也觉得欣喜,搬离的那天,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还会回来。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感觉变了又感觉没变。
蒋顷盈轻轻点了点头,“是我呀,小阿姨。”
久违的称呼,是她了,安晴语气激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住哪里?”
这栋房子的产权,年前就过户到林云名下了,早已物是人非。
“住朋友那,在市中心。”蒋顷盈说。
“好好好。”安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可能太激动了,三言两语都是关于吃饭,“晚上到家里吃饭吧,你们俩一起过来,我现在就去买菜。”
长辈的盛情款待,拒绝显得小家子气,蒋顷盈应了应,说好,谢谢小阿姨。
蒋顷盈是个十分仗义的人,混吃混喝这等好事当然要叫上陈嘉凛了,不然留着他孤零零地独守家门,多可怜啊。
其实她不提,陈嘉凛也会厚着脸皮前去的,他在家是一个样,在外又是另一个样,滚哪都吃得开吃得香。
也是他们三中,最会讨长辈开心的那个。
下午三点半,几个人围坐在闻莱家的客厅。
周郁迦挨着她,他左手边是蒋顷盈和陈嘉凛,陆以泽还在楼上睡大觉。
原本没那个想法坐她身边,是葡萄,一直咬着周郁迦的裤腿,把他拽过去的。
两个人可能都觉得应该避避嫌了,但身体的反应比谁都诚实,当然,只是坐一起而已,没必要太较真。
陈嘉凛坐哪都无所谓,蒋顷盈被他一推,又挨着周郁迦了,她卡在两个男生之间,别扭倒是不别扭,就感觉有点累了,戏演得有点累了。
她来安晴这估计是想放飞一下,陈嘉凛明明没动,人还没坐稳,她立刻找理由出声怼,他巴不得耍耍嘴皮子,两个人一边骂来骂去,一边动手动脚。
就很吵,可以想象吗?相对于另外两个,闻莱看似一门心思地和葡萄玩,实则有点想逃跑,是理智强撑着,还有就是,这里是她家。
她现在就是把周郁迦当客人对待的,好吃好喝的摆上桌,电视机打开放着电影,想看的时候看两眼,不想看的时候就喂葡萄吃东西。
陈嘉凛那边终于消停下来,他像老大爷一样,问:“有没有扑克牌?”连主语都没有。
此话一出,只见两只手同时相碰,往第一格茶几抽屉的方位伸了伸,不约而同的,下意识的。
他和她的表情该怎么形容呢?知道当断不断,剪不断理还乱的意思吗?
蒋顷盈兴味满满地将视线放在了葡萄身上,小动物一脸纯真,睁着圆圆的眼睛。
有它在,关系就是乱乱的。
要是哪天,周郁迦和闻莱争上了它的抚养权。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领份盒饭噢?
陈嘉凛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不念闻莱的名字,就想看看谁的反应力最快,周郁迦果真没让他失望,在她家混了那么久,区区一副扑克牌,要是都不晓得放哪,那他的努力当真是打水漂了。
其他人怎么想的不重要,闻莱只觉得自己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好像真的断掉了,好在只是碰了碰,周郁迦看起来也没有别的意思,若无其事地将右手收回。
抽屉拉开,闻莱取出了一副新的扑克,轻轻推了过去,主动表态:“你们玩吧,我去厨房洗菜。”
话音刚落,门口走进两个人。
一个是陆恒,黑西装白衬衫,庄重得体,应该是某次会议结束后才赶回家的。
一个是不久前刚来过的陈书,穿着休闲的咖色连帽卫衣,鼻梁骨上架着一副银丝眼镜,手中捧着一小束栀子花,是她在西桥的山路上,一朵朵摘下来的。
四双眼睛纷纷看向陈书,陈嘉凛将洗好的纸牌平铺桌面,抬眼,露出亲切的笑。
“哥。”他这样喊道。
没听错,他喊的是陈书。
——
贵圈真乱,别太狗血了。
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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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1
扑克牌
对于这个称谓,本该惊讶的人无动于衷,不该迷惑的人急于求证,不过再怎么急也不能表现得太急了。
蒋顷盈侧了侧身,大半个身体贴近陈嘉凛,距离咫尺,一转头就要闹脸红的,然而这个现象放在他们身上简直比笑话还笑话,但陈嘉凛还是觉得不妥,毫不掩饰地避了避。
旋即,冷淡出声,“有话就问。”
蒋顷盈一听,心里有点来气,要躲就躲远点,还挨着她算怎么回事,陈嘉凛抬头看向她的那一刻,她将他一把推到单人沙发,然后占了他的位置。
惹到她算是踩到火线了,一点就着,陈嘉凛识趣地闭紧嘴。
当看见这一张张陌生或熟悉的脸,陈书的笑容温文尔雅,尊重性地回了句:“嘉凛。”
手中的花枝在他的动作下轻微摇晃,素雅的花瓣,鲜嫩的绿叶,空气里散开淡淡的清香。
闻莱下车时,连抽完纸巾的包装都塞口袋拿回家丟垃圾桶了,从老家带回来的东西大包小包,唯独把这一束山栀子落在了车后座上。
是有多不起眼,才会被遗忘。
她起身,取过从陈书手里递来的花,找了个灯笼型菱格剖面的破璃瓶,注了水。
不多时,客厅空间被浓郁的花香填满,恬静、怡然、沁人心脾,只有周郁迦闻着觉得腻。
放下花,闻莱不加留恋地去了厨房,陈书在两地之间选择了和她一起,他的社交能力有限,话也挺少,面对这些朝气蓬勃的高中生,明明自己也才毕业没几年,校园生活记忆犹新,仅仅是交谈两句,他就深深觉得与他们的鸿沟相隔楚河汉界。
确实,他现在是已经成年了的,打工人。
时间的流逝让人感到莫名焦灼,洗好的扑克牌纹丝未动,周郁迦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凌厉、幽深、望不到底。
陈嘉凛在对方好似泰然自若的情绪里,掌心一挥,顷刻间,排列有序的纸牌被打乱。
“亲的?”却于此刻,蒋顷盈冷不丁出声。
以前遇到这种不符合情境的话题,他是怎么答的呢,应该是……什么亲的?故作糊涂。
陈嘉凛既没说是,更没说否,只是道:“堂的。”
依稀记得一次宴会,一群长相奇特又心智不成熟的初中生,在精明父母的连环教唆下,将那时候的蒋顷盈围得水泄不通,进退两难。
看着这些丑陋的,可怕的,油嘴滑舌的嘴脸,蒋顷盈深感厌恶却又不能不违心奉合,堵着气听完一段供人消遣的豪门辛秘。
那群富家子弟说得很隐晦,像是忌惮着什么,又像是含沙射影着什么,玻璃心早就化为金刚身,蒋顷盈一听就明了。
男主人公的名字只字未提,但故事的主旨,可以参考家喻户晓的名篇名剧。
地位低下的民间少女,权力至上的一夫多妻,以及拥有高贵血统却不幸明珠蒙尘的性转版——紫薇格格。
忽地,和自身相仿的肮脏出生使她心头激荡,如刀子般切割她的意识,蒋顷盈脱口而出:“你小叔……”
“还玩不玩?”陈嘉凛看都没看她一眼,打断的语气满是警告。
周郁迦全程,听而不闻。
都快四点了,安晴还在外面,估计又没刹住钱包,闻莱连拨了三通电话,对方才接通,声筒内的背景音混乱嘈杂,两个人艰难地应答着,等问清楚了对方目前所处的位置,陆恒重新拿起车钥匙,推门而出,留下一屋子的人。
可不就是一屋子的人么,客厅三个,厨房两个,陆以泽睡醒下楼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不是,就做了一个白日梦的时间,家里怎么来那么多牛鬼蛇神?特别是看见那头耀眼又猖狂的红发,陆以泽突然感觉身体不太舒服,刚想调头就跑,就被闻莱指名道姓地喊住了。
脚下像长了滑轮,陆以泽不由自主地滑了过去。
想偷懒,门都没有。
陆以泽不情不愿地坐下,闻莱立马将装了青豆的塑料袋甩给他,袋子外面沾着点泥土,摸起来脏脏的。
餐台上还有些叫不出学名的蔬菜,都是外婆空暇的时候亲自种的,绝对的绿色有机,纯天然无添加。
“你倒是给我个盘子啊……”陆以泽抓了抓毛燥的头发,咕哝道,“没盘子我剥好放哪里哦。”
哦,是她考虑不周,闻莱刚要动作,只见陈书有求必应般地将空盘子双手呈上来,还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卫衣袖口往上挽了几折,露出结实的肌肉线条,流畅还有一点点青筋的小臂。
陆以泽的注意力不问缘由地放在这。
自律,绅士,风度翩翩。
是陈书给他的首要感官。
陈书背对着他们,继续帮忙清洗蔬菜,陆以泽看着他挺直的腰板,宽厚的肩膀,休闲宽松的卫衣都难以抵挡那蠢蠢欲动的性张力。
单纯指身材。
“他就是陈书……吧?”本来想像闻莱一样,喊他陈书哥哥的,但是吧,一个大男人喊另一个男人哥哥,有些羞于启齿了。
一猜一个准,闻莱没说话就是默认的意思。
其实一点也不难猜,闻莱的朋友,无论男性女性,数目屈指可数,因为没点水平是很难走进她的世界的。
九年前就听说过的邻家哥哥,小莱兴趣爱好的启蒙老师。
姐姐和弟弟的年龄本就相差不了多少,但姐姐就是比弟弟聪明很多,单是智商就秒杀全家,另外则是音乐,绘画,棋艺等方面展现的天赋,运动其实也有的,她只是有一丢丢懒。
陆以泽小时候很崇拜闻莱的,懵懵懂懂的年纪,他经常跑到她的房间,看她画彩色的油画,弹好听的电子琴。
也经常夸,说你怎么那厉害,他还是不太习惯喊姐姐,直接眨星星眼,说你怎么会那么多东西。
甚至一脸羡慕地问是不是她妈妈教她的?当时安晴的状态已经在慢慢好转了,在此之前,陆以泽和她的交流简直少得惨淡,更别提启发式教育。
因为没有,所以羡慕。
五颜六色的颜料涂满画纸,等待液体彻底凝固,十岁的她,小手高高举着那幅新鲜出炉的画作。
满心欢喜地说,“是陈书哥哥教我的。”
画上的边缘景物陆以泽当然忘记了,只记得上面有两个卡通小人,一起比着剪头手。
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青梅竹马。
可他们本来就是。
纸牌游戏很简单,三岁小孩都会玩的比大比小,根据规则,谁的数字最大谁就赢,输了罚酒,当然,禁止未成年人饮用的酒水她家肯定是没有的,有也不敢开啊。
陈嘉凛不仅爱玩,而且玩得特别刺激,普通人还在捏泥巴的年纪,他就已经知道去酒吧的路是哪条了。
像那种斗地主,抽乌龟,还有比大比小,非常弱智,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是真的,陈嘉凛狠起来自己都骂。
他们几个都是见过世面的,平常有空聚一起,玩得最多的是国王游戏或者二十一点,输赢再他们眼里无所谓,毕竟撒钱就像泼水,多的是人争着抢着。
既能娱乐身心又能玩弄人心,才是乐趣。
但现在,不太方便了,还是装乖宝宝吧。
从五十四张扑克中,一人随机抽取一张。
蒋顷盈第一个翻牌,结果令她意外,一下抽中最大的王。
开局就赢,这是撞了什么狗屎运,陈嘉凛语气不知是酸的,还是别有深意,“赢了又怎样,还不是joker。”
蒋顷盈刚起了兴致,还没开心几秒,死对头一盆冷水浇下来,她顿时气极,一把抢过他的牌,翻开,正面丟到桌上,然后将人暴揍于地。
一通乱七八糟的操作之后,蒋顷盈低头,定睛瞧了瞧。
无声几秒,蒋顷盈突然一拍大腿,笑得前俯后仰。
“哈哈,到底谁是小丑啊,我的陈大少爷。”
“哈哈。”
“哈。”
他算是踩着真狗屎了,陈嘉凛皮笑肉不笑地睨了她一眼,蒋顷盈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狂,引来了客厅之外的几道视线。
陈嘉凛忍无可忍,刷啦啦两下,把方块3撕了个粉碎。
妈了个b,丢人丟到家了。
蒋顷盈根本笑不停,无视陈嘉凛的白眼,开开心心地问周郁迦。
“你什么啊,翻开看看。”
输赢已成定局,周郁迦的牌翻了也无意义。
沙发身后是时续时延的谈笑声,周围人都在笑,只有他,心里蓄着一潭隐秘的死水。
快要喷涌之前,快要溺毙之前,周郁迦很快用两指挑起底牌的前端。
势在必得的眼神里,意料之内的
黑桃A.
joker可以轻易被丢掉,A永远是一。
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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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2
重逢局
陈嘉凛愿赌服输,既然罚不了酒,那就罚钱,反正规则都是临时制定的,他们两个也没别的新花样,蒋顷盈随机应变,当即调出了微信收款码。
随着提示音叮咚一声,账面显示出一串长长的零。
“个十百千万……”
蒋顷盈正默数着,就看见大财主陈嘉凛把手机一丢,手臂舒展伸了个懒腰,继而慢悠悠地说,“还满意吗?蒋大小姐。”
又坑了死对头一大笔,能不满意吗,蒋顷盈顿时心花怒放,粗狂的笑声有所收敛,谄媚般说道:“当然满意啦。”
陈嘉凛听后就笑笑,一副你开心我就开心的模样。
被笑声吸引回头看的陆以泽反倒越来越迷惑了,觉得哪哪都古怪。
先说同班同学蒋顷盈吧,她的反差大到让自己严重怀疑对方是不是存在什么表演型人格。因为她在学校完全不这样,笑是会笑,但也是那种笑不露齿、点到为止的微表情,平时的言行举止高贵优雅又透着淡淡的距离感,像这种又魔性又鬼畜的笑声,陆以泽简直不敢相信会是她发出来的。
还有那个姓陈的,陆以泽和他接触不多,但凭他在学校目中无人,耀武扬威的作派来看,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谁敢动他一根头发谁就遭殃。
而现在,他不仅乐在其中似的包容蒋顷盈的“暴脾气”,甚至被对方扣到地上暴揍也不以为意,反观还有些……
宠溺?
你说两个人相互好感吧,看起来像情侣,那也不对,蒋顷盈自打来的第一天就宣告,班里有她喜欢的人。
她和周郁迦每天都成双成对地进出教室,大家也都长了眼睛,没事干的时候又喜欢捕风捉影,猜来猜去,他也没有排斥她的碰触,关键是周郁迦那么冷淡的一个人。
所以,谣言还没形成就演变为真相了,蒋顷盈和周郁迦两心相悦这件事,几步板上钉钉。
如今的局面,陆以泽怎么瞧都觉得,蒋顷盈好像更喜欢陈嘉凛多一点,周郁迦在他们之间形如空气,总是被忽略又总是被需要。
周郁迦他就不说了,至今没搞懂,因为闻莱的原因,他已经把对方列入渣男黑名单了。
总之这三个人论心机,论城府,论阅历,难以琢磨是肯定的。
陆以泽咂咂舌,袋里的豆子剥了不到一半,就听见对面的人猛然尖叫一声,吓得他双手跟着抖了抖,刚抬头看过去,眼前快速飞来一个没剥完的豆壳,啪的一声摔进了盘子里。
稳稳落地之后,其中一颗坏掉的青豆,有一条深黑色的小虫从里面爬了出来,头顶长着密密麻麻的触须,
好丑好恶心,闻莱被惊吓得要哭了,剥的时候没注意直到沾上黏糊糊的果冻状液体,她才发现有条虫。
相比于闻莱的大惊失色,陆以泽则面不改色,甚至盯着它看了几秒,然后才用纸巾压死,包住,再压紧,丟了垃圾袋。
闻莱急急忙忙地冲到卫生间,连搓了好几遍香皂还不够,冷水热水一顿猛浇,隔着门都能想象出,她哭丧着脸的模样有多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