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梅望舒裘华丽 本章:第15章

    十几名御前禁卫长刀同时出鞘,寒光闪烁,把来人硬生生架出十步外。

    那少女惊得花容失色,头上的狐皮帽兜掉了下来,露出一张清丽娇憨的面容。

    两边这时才看清了彼此。

    “六表哥……”那少女脱口喊了一声,随即醒悟过来,后退半步,盈盈跪倒,“阿苑见过陛下。”

    洛信原点点头,“原来是苑表妹。起来吧。”

    清丽的脸庞抬起,瞄见洛信原身侧的梅望舒,少女微微红了脸,声若蚊蚋地道,“梅学士也在。”

    梅望舒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头疼。

    碰见的少女是个熟人,不止洛信原熟识,她也认识。虽说有两三年未见了,但眉眼五官变化不大,一眼便能认出。

    身为贺国舅的爱女,敬端太后的娘家外甥女,贺佳苑小小年纪便经常出入宫禁,陪伴太后身侧,得了太后欢心,早早地册封为县主。

    虽不是公主,在宫里的待遇胜似公主。

    梅望舒当年得叶老师举荐,以侍读身份入宫,头一次见到金枝玉叶的贺家小县主时,贺小县主活泼泼地站在寡言的少年天子身侧,既不行礼,也不称

    ‘陛下’,当着太后娘娘和辅政权臣郗有道的面,迭声地抱怨‘六表哥没劲,都不陪我玩!’

    当时心里的震惊,至今记忆犹新。

    梅望舒客气问了句:“刚刚看见国舅爷了。太后娘娘今日也召了县主入宫?”

    贺佳苑道,“原本是要和父亲一起来的,偏我贪睡,梳洗又慢,迟了半个多时辰。”

    “迟了便快些过去,莫要让母后久等。”旁边背手立着的洛信原出声道。

    贺小县主慌忙道,“陛下说的是。”匆匆忙忙行礼告退,继续往内殿方向小跑过去。

    注视着贺小县主的背影,梅望舒的思绪,却飞到了远处。

    贺佳苑入宫迟了半个多时辰,否则,她应该贺国舅爷一起坐在慈宁宫里,和陛下来个面对面。

    太后这个人,向来是不屑于和陛下谈感情的。她只开口要东西。

    今日召来了国舅爷,当面求官。

    又召来贺家县主,想求什么?

    梅望舒若有所思,想起了最近朝中屡屡被提及的‘立后’之事。

    “陛下,“她轻声道,”太后娘娘刚才所说的,所谓‘重要的事’,会不会和贺小郡主有关系……”

    洛信原眼中露出一丝嘲弄神色。

    他显然也想到了。

    对皇帝极重要,又是皇太后能插得上手的事,除了后宫那些事,还能有什么呢。

    他示意梅望舒继续往外走,两人慢悠悠前行的当儿,洛信原开口道,

    “好歹是个册封多年的县主。贺佳苑若是脑子聪明点,便不会掺和进来。”

    梅望舒回头看了眼宽敞庄严的慈宁殿,“若是被人逼迫,没有选择呢。”

    洛信原淡漠道,“人和人的差别,不比人和猴子之间的差别少。我那位母后若是聪明些,也不会让贺佳苑这样的蠢货掺和进来。”

    梅望舒被那句‘人和猴子’的比喻呛到了,捂着嘴低低呛咳了几声,白玉般的脸颊晕起一抹红。

    “贺小县主幼时确实天真单纯,不谙世事,做下许多荒唐事。但今日看来,人长大了,举止谈吐也颇为得当……”

    “还是当年那个蠢货。”

    洛信原道。

    梅望舒:“……”

    好歹是血缘极亲近的母家表妹,居然不留半分情面。

    圣上对女子的态度,果然极度嫌恶。

    她闭上了嘴,默默往慈宁宫外走。

    到了门外,洛信原径自去前殿议事,把梅望舒送回了东暖阁。

    原以为留宿宫中的第二日,只能‘少思,多吃,多睡’,如此度过了。

    没想到傍晚时分,元和帝直接传膳东暖阁,过来一起用了晚膳。

    这顿晚膳用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洛信原放下象牙筷,终于开口说了句,“吃太少了。”

    梅望舒捂着饱胀的肚皮,艰难地说,“实在是……吃不下了。”

    “吃得太少,平日里思虑又多,如何能养胖。”洛信原低哼道,“难得梅学士空闲无事,起身吧!吃饱了便陪朕出去走动走动,消消食,赏赏月。”

    君臣前后出了暖阁,元宝从步廊小跑过来,捧上两件几乎同样颜色式样的貂裘大氅。

    “尚衣局今年新做的貂裘披风,东北运来的上好的雪貂皮,就做了两件。”

    元宝示好地展开其中一件,双手奉上御前。

    洛信原随手摸了几下,“软滑柔顺,应该保暖。披起来吧。”

    君臣二人穿着同样制式的貂裘大氅,在朔风呼啸的庭院里漫步。

    刚过了冬至不久,一轮下弦月挂在头顶,月色浅淡朦胧,周围竹影娑婆。

    洛信原再次提起了微服登门探病之事。

    “朕做事不妥当,那晚应该是吓到了你。以后再不会了。”他耐心解释,“苏怀忠帮你隐瞒腿伤之事,朕将他圈起来,把事情前后问个清楚,人便放出来了。没有委屈他什么。”

    “陛下言重了。普天之下,莫非王臣。陛下不必向臣下解释太多。”梅望舒温声应答着,心思却一转,想到了至今未曾露面的小洪宝。

    苏怀忠确定受了她的牵累,小洪宝受罚却不知是为什么缘故。

    洛信原的下一句,说的正是小洪宝。

    “苏怀忠已经放了出来,以后不再追究。至于小洪宝,御前不能留他了。”

    梅望舒一愣,正要开口,洛信原摆了摆手,“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小洪宝多年侍奉御前,和你是有交情的,自然会在你面前显露出最好的样子来。只不过,”

    他笑了声,抬头望月,“就连头顶明月,都有阴晴圆缺,夜夜不同,更何况是人呢。”

    梅望舒愕然无语。

    君臣二人前后走过流水细竹。

    “嗒!”一声清脆竹响,打破黑夜寂静。

    “这么多年了。”洛信原背手前行,感慨道,“朕身边的人,都变了。始终不变的,只有雪卿。”

    梅望舒跟随其后,闻言笑了笑,“只有始终不变的物件,哪有始终不变的人呢。比起和陛下初遇时,臣也变了许多。或许陛下没有注意罢了。”

    “不。”洛信原坚持道,“只有雪卿,始终未变。”

    他的脚步停在流水竹旁,驻足细看了一会儿,最终做出决定般,从袖中掏出一本奏本,递了过去。

    “看看吧。”

    庭院中夜色虽浓重,好在走道两侧点亮了不少石座油灯,光亮足以映亮眼前。

    奏本里的字迹刚遒有力,眼熟得很。

    梅望舒直接拉到最后,扫了眼署名。

    为首的署名,正是她的座师,礼部尚书叶昌阁。

    叶老尚书的署名下面,密密麻麻联署了数十个姓名,一眼望不到底。大部分是礼部官员,也有些其他六部官员和御史台言官。

    梅望舒对奏本的内容有了些猜测,翻到前面,从头读起。

    果然又是为了‘立后’之事。

    “这是第二次了。上个月叶昌阁联名上奏,参与联署的都是礼部官员。立后大婚,姑且算是礼部的本职,朕不和他们计较,奏本留中不发。”

    洛信原语气沉了下去。

    “但这次,联署的官员远远不只是礼部诸人,简直是遍布三司六部。叶昌阁想做什么?结党,逼宫么?”

    梅望舒心里一惊。

    结党,逼宫,短短四个字,便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结党,是为了徇私。”

    她将奏本合拢,递还回去,斟酌着词句谨慎道,“叶老师的奏本,通篇都是‘立后’,‘皇嗣’之事,为君上思虑,为社稷思虑,和徇私没有半点干系。陛下若是不喜,不妨像上次那样,留中不发?”

    洛信原转过身来,幽深的眸光在她脸上一扫而过,点点头,

    “好。这次就如你所说,留中不发。”随手将奏本扔到了流水池里。

    “‘为君上思虑,为社稷思虑。’你倒是会替你老师开脱。但后宫内帷之事,是朕的私事,朕自有考量。你把这句原话,带给你老师。告诉他,没有第三次了。”

    梅望舒的目光追随着奏章沉入水底,心也缓缓往下沉去。

    “明日出宫后,臣会去找老师细谈。”

    洛信原背手往前又走几步,一点头,表示听见,此事便算是过去了。

    “夜里风大,回去吧。”他转身往暖阁方向走。

    君臣并肩往回走了几步,借着道边的宫灯光,洛信原瞥了眼身侧那人缄默前行的神态,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素缎锦包,递过去。

    “打开看看。”

    梅望舒正在想着老师那封奏折的事,突然被打了岔,回过神来,诧异接过锦包,往里面掏了掏,拿出一对玉扳指。

    通常的扳指是相同尺寸的一对,这对扳指倒是独特,用的是同样的羊脂玉料,同样的雕工式样,制成一大一小两个尺寸。

    里圈打磨得光滑,外面一层浮雕了玄鹰展翅的图案,质地做工都极不俗。

    “朕想了想,昨日的镯子,确实不适合。这次内库找出一对玄鹰扳指,倒是适合你我。”

    洛信原指向两只玉扳指,“你试试尺寸,哪只你戴着合意,明日出宫时,你便带出去。”

    梅望舒比了比两人的手,把较大的那只玄鹰扳指递过去。

    洛信原接过玉扳指,戴在自己的右手拇指上,打量了几眼,露出满意神色,视线转过来,扫过梅望舒的手。

    梅望舒领会他的心意,把较小的那只扳指套上,赏玩了片刻。

    怎么说呢。

    比起玄鹰扳指,昨日赐下的那只金镶玉镯子,无论材质还是工艺都是美轮美奂,她一眼便喜欢得很。

    只可惜以如今的身份,注定无法收下。

    她脑海里闪过惋惜的念头,自己也觉得好笑,瞬间扔到了脑后。

    她举起秀气的手,在宫灯下展示扳指,“臣不善弓马,如此好物赐给臣,只能做个饰品,实在是暴殄天物。”

    洛信原神色愉悦,“无妨,做个装饰,随身戴着也好。”

    梅望舒这些年得的御赐之物实在不少,这扳指算不上特别名贵,她也不再推辞,把玄鹰扳指随身收起。

    君臣继续往暖阁方向去。

    洛信原的右手拇指戴着成对的那只玄鹰扳指,背在身后,感觉碰触扳指的皮肤隐约发热,在无人处,指腹捏了又捏。

    21.

    第

    21

    章

    若不负

    君臣二人手上各自戴了一只玄鹰扳指,再回来暖阁时,气氛明显融洽许多。

    梅望舒终于敢直接问起小洪宝被罚之事。

    “苏公公是受了臣的牵累,但小洪宝并未涉及此事……不知犯了什么大错,不能继续侍奉御前?”

    君臣二人正好进门,洛信原卸了大氅,递给门口伺候的元宝,平淡答了句,

    “苏怀忠是脑子转不过弯来,小洪宝则是脑子转得太快。人品有差,绝对不能再放在御前,此事已经定论,你不必再说。”

    语气虽温和,话外之意却冷酷。

    梅望舒心里一沉,想起了‘急病’消失的刘善长。

    洛信原往里走了几步,意识到身后之人没动,回头瞥了眼。

    “你那是什么脸色。人好好的,只不过调离御前,换了个司职罢了。”

    梅望舒沉甸甸的一颗心终于缓过来,跟着进了东暖阁。

    天子端坐暖阁之中,督促她早些睡下。

    “天色不早,又散步消了食,该歇息了。这两日把你留在宫里,只为了三件事:少思,多吃,多睡。把你的气色养起来。”

    梅望舒无奈道,“陛下如此形容……臣感觉自己像被圈起来养的猪。”

    洛信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天下哪有像你这样,怎么养也养不胖的猪。”

    梅兰菊竹四位女官鱼贯而入,将盥漱的银盆,温水,毛巾,篦子,牙刷子等物件,一一准备妥当。

    自从天子亲政,梅望舒在宫中留宿的次数渐渐少了。但三五年前,几位天子近臣经常留宿宫中,轮流守卫少年君王。

    他们这些留宿的外臣在宫中自有一套规制,也都是做熟了的。

    她去隔间里洗漱一番,银盆里洗了脸,毛巾蘸水擦了手脚,再用牙刷子蘸着细盐漱了口。

    隔间里罗汉床的被褥是昨日新换的,被褥里面塞了汤婆子,被窝里暖烘烘的。

    金丝楠木隔断处的珠帘已经拉下,但原本就是装饰多过实用的物件,讲究个碎玉溅珠,哗啦啦珠玉撞击的声响极好听,遮挡不了什么。

    梅望舒站在罗汉床边,手指搭在官袍右领襟口上,回头看了一眼。

    外间灯火通明,将明堂中间的黑檀木大书桌映照得透亮。

    元和帝坐在书桌后,手里握着一卷书,看得专注。偶尔翻过一页,提笔在边页批注几句。

    梅望舒盯了片刻,见圣上始终不曾抬头,放下心来,迅速解开衣带,脱下官服,挂在床头,除袜脱鞋,钻进被窝里。

    她动作慢悠悠惯了,说是迅速,也只是比她自己平日的速度快了三分。

    等她打理自己完毕,将银线绣梅枝的厚实衾被拉到肩头,正准备拉下暖帐时,却敏锐地感受到一道视线。

    外间坐着的洛信原不知何时早已放下了书,视线穿过碎玉珠帘,幽亮地凝望过来。

    梅望舒吃了一惊,原本松松抓着被子的葱白指尖猛地攥紧被角。

    又缓缓松开了。

    “陛下怎么了。”她出声才发现自己嗓音绷紧,清了清喉咙,靠坐在床头,“可是还有事吩咐。”

    洛信原突然间惊醒过来似的,收回目光,重新拿起书卷,翻过一页。

    “都要睡下了,还有什么事吩咐。朕只是突然想起从前,似乎有段日子,我们曾经挤在一处罗汉床里读书。”

    洛信原思索着,“那是哪年冬天?朕只记得天寒地冻的,我们早早就洗漱上了罗汉床,拿厚被子一裹,挤在一处读书。朕身上伤口疼,你骗朕说专心读书,读书读得入迷,就能忘记身上的难受。朕便忍着疼,磕磕绊绊地读书,读到后半夜,结果还是疼。”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梅望舒想了好一阵,才依稀想起是有这段过往,失笑。

    “陛下那时才十二三岁?身上不舒坦,晚上就闹得厉害,臣没法子,只得瞎哄着。原以为经义文章枯燥,陛下读着读着就能睡下了,没想到居然越读越精神,大半夜的跟臣坐而论道。”

    两人隔着珠帘对笑了一会儿,洛信原又喃喃地道,“说来也怪,记得那时身上疼,具体怎么疼倒不怎么记得了,倒是记得两个人挤在一起挺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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