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梅望舒裘华丽 本章:第20章

    “有件事,在朕这里搁置了几日了。想找你商议一番,结果你连着抱病。”

    “这次随同你下江南道办差的两名御史之一,李兰河,才回京城没几日,就上书弹劾你。”洛信原提起这个名字便皱眉,“他的弹劾奏章至今压在朕桌案上。”

    提起李兰河李御史,梅望舒也想起来了。

    “上个月,臣当面向李御史提起过,他弹劾臣的奏章内容,与其它几本弹劾奏本的语句极为雷同,或许有人刻意引导风向,意图攻讦臣。李御史是个聪明人,应当也察觉了。”

    洛信原拧眉不悦。

    “朕心里不痛快,打算把此人贬谪到岭南去,从此你不必再见他。”

    梅望舒捧着精致小碗,吹了吹热粥。

    “李兰河身为御史,闻风奏事是他的本职,就是性情过于清高刚直,容易听信一面之词。若是陛下坚持要他去地方上主事……也好,正好磨砺一番心性。此人才干过人,若是心性能磨砺出来,三年后可以调回京中重用。”

    洛信原思忖片刻,点头,“如此甚好,就这么办。”

    说完若有所思,瞥了她一眼。

    “旁人都说,‘宰相肚中能撑船’。雪卿还未坐上宰相之位,选才用人便已经如宰相那般大度能容了。”

    他抚摸着大拇指的鹰玉扳指,缓缓道,

    “有件事,朕思虑已久。雪卿,你身上翰林学士的职位也挂了几年了,正好朝中缺了个左相。明年开春后,朕便下旨,由你兼领同平章事,做朕的梅相罢。”

    梅望舒一口温粥正慢吞吞含在嘴里,听到‘梅相’两个字,骤然一惊,那粥便呛进了喉管,剧烈地呛咳起来。

    边咳嗽,边断断续续地艰难拒绝,“不,使不得……千万使不得。”

    她猛然吃了惊吓,还惦记着回话,这一咳嗽便停不住,惊到了旁边的苏怀忠,赶紧过来拍背。

    洛信原坐在高处看着,见两人折腾了半天,梅望舒还在断断续续地咳,人原本就在发热,脸颊一片病态的嫣色,如今脸颊更是呛得通红,眼角都渗出泪来,眸子里雾蒙蒙的。

    他看不下去,起身几步下了丹墀,接过御前内侍奉上的软巾,递过去让她擦脸,叹息一声。

    “朕说什么了,把你吓成这样。”

    25.

    第

    25

    章

    紫宸(下)

    刚才咳得太厉害,

    没留意手里,粥水从碗里泼洒出来几滴,溅到了五彩绚丽的孔雀裘上。

    “谢陛下。”梅望舒接过软巾,

    仔细地擦了擦沾湿的孔雀裘。

    洛信原空着手,亲手递过去擦脸的软巾眼睁睁被拿去擦了氅衣,一时无言以对,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粥都泼了,你倒惦记着衣裳。一年一次的腊八粥,

    统共就送进宫来一碗,还得四个人分食,朕那边都不舍得吃完,

    你这边倒好,

    直接洒了。”

    嘴里如此说着,

    看她咳得可怜,还是过去拍了拍背。

    内侍小跑着端来茶水,

    梅望舒喝下几口,

    渐渐止了咳嗽,

    拭去眼尾呛咳出来的泪花。

    “家里自己煮的腊八粥罢了,

    没有什么珍贵用料,

    口味也寻常。陛下若是喜欢,

    明日臣再送几碗来。”

    洛信原神色微微意动,嘴里却说,

    “你还病着,折腾什么。等过些日子,

    你病好再说。”

    看她这边好转了,洛信原重新回身落座,继续刚才的话题,

    “朝廷急需栋梁之才,左相位空置已久。你年纪虽轻,资历却足够了。这次升任,相信朝中不会有人反对。”

    梅望舒刚才被呛得咳了一场,正好想好了说辞,放下碗匙起身。

    “陛下恕罪,臣不仅不能升任相位,就连现在身上的翰林学士的职位,也不能胜任。”

    话音还没有落地,宽敞的殿室里便陷入了一阵突然而至的沉寂。?轻?吻?最?萌?羽?恋?整?理?

    良久后,洛信原才打破沉默,开口问了句,“怎么回事。”

    梅望舒今日有备而来,从容应对。

    “臣自从上个月返京复命,或许是南北水土不服……反复卧病,回京已经一个月,至今空领俸禄而无所作为,尸位素餐,每日羞惭不已。臣恳请,暂时除了身上翰林学士的官职,闭门养病。等过年之后,天气转暖,身子好转起来,到时再复职也不迟。”

    丹墀高处投下的思索的目光,从她的脸上,身上,缓缓扫过。

    她今日病得实在厉害,又一心一意为朝廷着想,天子也无话可说。

    大殿里安静了许久后,才传来沉声回复,

    “坐下吧。翰林学士的职位,你还是担着。已经入了腊月,马上就要过年,索性这段时间空闲,你不必操心太过,先安心在家养病,俸禄照领着。朝中如果有人说你的闲话,弹劾你什么‘尸位素餐’,朕直接削了他的职。”

    得了这句

    ‘安心在家养病’的口谕,梅望舒今日挂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她捧着热腾腾的甜粥,郑重谢恩,唇边露出清浅的笑涡来。

    “得陛下恩准,臣便能放心闭门养病了。”

    君臣两人这边说话时,另一侧同样赐座赐粥的紫袍重臣,林思时,林枢密使大人,仿佛个人形木桩般,安静地端坐喝粥,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只在听到‘闭门养病’四个字时,蓦然抬眼过来,和梅望舒隔空对视一眼。

    “林枢密使。”

    梅望舒正好有事找他,客气而疏离地道,“枢密院掌天下兵事,下官要委托的小事,原不该林枢密使掌管。怎奈何此事关系重大,不得不劳烦林大人。”

    “梅学士过谦了。”林思时同样客气而疏离地回应,“本官尽力便是,还请梅学士畅所欲言。”

    梅望舒从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纸笺,递给苏怀忠,当面呈交给御前过目。

    “臣身体抱恙,接下来的一两个月,或许不能随侍陛下身侧。需要挑选几个慎重可靠的人选,暂替臣的位置。”

    “臣这里有几个备选的人选,都是这几年新点的学士,个个年轻博学,品行端正,可以随侍御前。臣不能查验的,是这几位学士的出身来历。”

    她转向林思时的方向。

    “御史台做事向来大张旗鼓,交代给他们做,只怕会提前泄秘。因此,臣琢磨着,还要劳动林枢密使这边,遣出几位干练人手秘密出京,去这几位学士的家乡查探一番,验明出身来历,在家乡的品行无误,才堪大用”

    “陛下!”传来一声惊呼。

    苏怀忠刚刚走去御前,呈上纸笺,还没下来,无意中视线扫过元和帝龙袍袖口露出的半截手掌。

    他顿时惊呼一声,“哎哟,陛下的手掌又流血了。”

    元和帝上个月曾经握碎过一次茶杯,扎伤了手掌。

    至今大半个月过去,创口表面已经愈合结疤。

    刚才不知不觉用力,指尖深深地嵌进掌心,竟又把之前的伤处扯裂了。

    洛信原没理睬惊慌失措的苏怀忠,自己随意按了按掌心,止了血,视线沉沉地盯着梅望舒这边,声音低沉寒凉。

    “朕刚才说过了,朝廷的俸禄你照常领着;翰林学士的职位你还是担着。”

    梅望舒听他语气不对,立即起身解释。

    “臣闭门养病,只怕要一两个月不能好。这些只是暂时的安排。等臣身子好了,臣便递牌子入宫复职。”

    洛信原没回复,半晌才不冷不热道了句,“先坐下吧。”

    “思时每次都和朕说,你们虽然相识已久,但是不熟。”他摩挲着大拇指的玄鹰玉扳指,幽幽地道,“朕竟不知,雪卿好大的本事,竟然绕过朕这边,直接把事安排上了。”

    梅望舒一阵愕然无语。

    什么叫做‘绕过朕这边’?

    分明是当着圣上的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得明明白白的。

    从前,元和帝尚未亲政、困于深宫的那几年,身边并无多少心腹臣子可用。

    若是要做什么事,向来是由她谋划,圣上决断,林思时施行。

    今天不过是循着以往的做法,由她提议,交由圣上裁决,只等点头,再托付给林思时。

    怎么突然就变成……

    ‘绕过朕这边,直接把事安排上了’。

    九五之尊,堂堂天子,若是无理取闹起来,再伶牙俐齿的臣子也斗不过。

    她哑然片刻,放弃了。

    把写了几个姓名的纸笺折好,原样放回袖中。

    “臣知错。”她低声说,“此事做罢,陛下便当做没有听过。”

    洛信原久久地凝视着她。

    视线扫过升起病态嫣红的脸颊,急促呼吸、微微起伏的交衣领口,转向若无其事藏起名单的袍袖。

    就如同梅望舒了解她追随了十年的君王那样……洛信原也同样了解跟随了他十年的亲信近臣。

    梅雪卿做事,就跟平日下棋的路子一样。

    走一看十,谋定而动。

    像今天这样,连翰林学士的接替名单都预先准备好了,秘密去家乡查验品行的途径和人手也想好了,开始正式通报御前……

    那么,接下来打算的,绝不只是他自己所说的,暂时告病一两个月而已。

    他的梅卿想做什么?

    年轻天子的眸光幽暗,下颌绷紧,透露出几分无声而隐约的烦躁。

    林思时果断起身,开口告退。

    “臣谢陛下赏赐的腊八粥。天色已近午时,臣请告退。”

    洛信原没看他,直接挥了挥手,准了。

    林思时行礼转身,大步出了紫宸殿。

    空旷的大殿里少了个人,气氛倏然显得压抑起来。

    梅望舒目送着林思时的背影出去,算了算时辰,入宫已经超过了半个时辰。

    她现在身子的情况特殊,再待下去,也不知道邢以宁的药能不能撑得住。

    梅望舒起身道,“天色不早,臣也请告退”

    “坐下。”洛信原冷冷道。

    “不是说好的专程入宫来看看朕,喝碗粥,说几句话,才算过了年了?一碗粥还没喝完,怎么就急着走。”

    梅望舒头疼地按了按眉心,重新坐下了。

    君臣两人安静地喝粥。

    甜润香滑的暖粥滑入胃中,在萧瑟冬日里,带着无声的抚慰意味。年轻天子心底蛰伏的愤怒,和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烦躁情绪,渐渐被安抚了下去。

    “知道你每年惯例煮粥,今年朕特意交代了御膳房,捡最上等的八宝食材,每样给你留一份,只等你哪日入宫早朝,直接给你送去。结果等来等去,人始终没来。每样最掐尖的一份八宝食材,现在还在御膳房里放着。”

    洛信原如此陈述道,手里银匙缓缓搅动着粥碗。

    “等下出宫时,还是都给你带回去。你们梅家煮粥的配料方子和宫里不同,煮出来格外香甜,等你身子大好了,再煮一碗送进来。朕等几日也无妨。”

    梅望舒得了夸赞,绷紧的心弦一松,眉眼神色也跟着舒展起来,舀着粥,客气道,“陛下喜爱,是臣的福气。不敢劳陛下久等,臣回去便叫内子再仔细地煮一锅,明日就送进宫来。

    “

    洛信原猝不及防,手里动作一顿,视线倏然抬起。

    “怎么,今年的腊八粥……不是雪卿煮的?”

    梅望舒也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呈送御前的食物需得格外留意安全,往年家里只有雇来的厨娘,她不放心把差事交给厨娘,腊八粥都是她自己动手熬煮。

    圣上吃成了习惯,才会理所当然认为每年的腊八粥都应该由她下厨。

    想到这里,梅望舒暗自摇头,也不知道好气还是好笑。

    毕竟是在深宫里长大的龙子凤孙,吩咐臣下做起后院事来,心安理得。

    不要说像她这样的中枢重臣,就算普通官宦人家,有几个官员整天亲自下厨呢。

    “这几日身子实在不舒坦。煮粥的八宝用料,依然是臣一颗颗选出来的,用料搭配也还是梅家惯常的配料方子。只是由臣的内子守着灶火,精心熬煮三个时辰而成。吃起来味道还是一样的。”她轻声缓语地解释道。

    洛信原默然片刻,点点头,视线落回面前的粥碗里。

    “原来是尊夫人熬煮的粥。

    “

    缭缭紫烟重新笼罩了年轻帝王的面容,他搅了搅面前的半碗粥,银匙碰撞到碗底,发出几声清脆的细响。

    “难怪……今日的粥有些过于甘甜了。”

    梅望舒诧异地舀起碗里的温粥,含了一口。

    她虽然口味清淡,其实颇为喜爱加了红糖的甘甜口感。

    或许嫣然察觉了她的喜好,才多放了红糖。

    “陛下不喜甜的话,臣回去便告诉内子,以后粥里少放红糖便是。”

    洛信原无声地笑了笑,应下,“好。”

    君臣又闲谈了几句,梅望舒估算着时辰,这几日身上癸水异常,再坐下去,只怕连邢以宁的新方子都撑不住,起身告退。

    “臣回去便告长假。新年过完之前,都打算闭门养病。”

    洛信原神色如常地应下,“好。”

    苏怀忠看梅望舒的脸颊一片嫣红,唇色却泛白,犹豫片刻,走近御前低声询问,可否给梅学士用步辇。

    洛信原垂眸望着案上搁着的粥碗,还是淡淡地一个字,“好。”

    苏怀忠忙前忙后,召来宫中步辇,招呼梅望舒上去坐好,自己还是不放心,亲自护送出去一段路。

    周围人多眼杂,他不好多言,只含蓄感叹了一句,“梅学士啊,你今天入宫这趟,可把咱家吓得不轻。还好圣上体恤,回去好好养病吧。御膳房的八宝用料,回头差人给你送过府去。”

    梅望舒入宫一趟,虽有些波折,终归如愿以偿,她带笑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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