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梅望舒裘华丽 本章:第50章

    当先举杯,环顾在场三位良臣,带着笑悠悠道,“朕只有一句话赠给诸位卿家以后莫要再有事隐瞒。”

    主客位的叶昌阁激动得热泪盈眶,当先起身举杯满饮。“臣等对陛下绝无任何隐瞒!”

    梅望舒和林思时:

    “……”

    两人同时想起了这次梅家别院里的阿苑表姑娘。

    林思时心里有鬼,借着起身举杯敬酒的机会,悄然看向对面坐着的梅望舒。

    梅望舒镇定地喝了口酒,对他摆了摆手,重新坐下。

    众目睽睽之下,东暖阁里所有人都看到梅学士把酒杯放在桌案上,不知怎么的,袍袖带倒了酒杯,大半杯美酒便泼到了衣袖上。

    苏怀忠哎哟一声,赶紧过去,就要替她擦拭。

    梅望舒揽着酒水泼湿的袍袖起身,坚持天子和老师都在面前,绝不能失了仪态,要出暖阁外更衣。

    更换完衣物,她没有急着回去东暖阁,脚步却一转。

    穿过敞亮庭院,在光线黯淡的步廊转弯处等着。

    不多时,果然见林思时借着更衣的借口,匆匆出来。

    梅望舒从隐身处出来,遥遥望了一眼。

    林思时果然放缓步子,漫步走近步廊,两人装作偶遇,一边低声闲聊,一路往暖阁方向走。

    “上次那阿苑之事,可要向圣上坦白?”林思时迎面抛来最棘手的问题。

    “此事存疑,倒不必急着坦白。”梅望舒道,“若真出了事,你只管推到我身上,就说我委托你找人,你并不知道我阿苑的原因。圣上那边由我来应付。”

    她反问,“说起来,那阿苑如今的行踪,可依然在你掌握中?”

    “刚接触过圣驾的人,自然要盯一阵子。她在京中,就住在送她的两进小宅院里。”

    梅望舒听她人还在,微微赞许点头。

    “看紧她不要离开京城。托人问她一句,阿苑娘子收了财物没有办事,宅院住得可安心否?最近或许有事再劳烦她,之前未办妥的差事便不再追究了。”

    林思时愕然,“圣驾不是已经回宫了么?还有什么事会用到她?”

    梅望舒轻声道,“试探一个猜想。”

    两人前后回去,继续宫宴。

    叶老尚书眼看着面前两位爱徒,都成长为深受圣上信重的良臣,心怀大畅,今日不小心便喝多了,中途便酩酊大醉,带着赐下的重赏,脚步踉跄地被搀扶着出宫归家去。

    剩下两位年轻一代的良臣,陪圣驾喝酒吃席。

    梅望舒如今见酒便生了警惕,实在应付不过,才举杯小小啜一口。

    又七八轮敬酒下来。林思时也醉倒了。

    同样赐下重赏,把大醉的林思时送出宫去。

    掌灯时分,东暖阁里的四张酒案空出两张,只剩洛信原端正坐在上首位,修长的手指转着金杯,似笑非笑地盯着暖阁里唯一没醉倒的良臣。

    梅望舒默了默,放下酒杯,起身请辞。

    “臣不胜酒力,也请出宫归家。”

    洛信原指尖转着空杯子,悠悠开口。

    “叶老尚书家中有老妻等门;思时家里有娇妻美妾候着。你家里的尊夫人这次没跟随回京,城东梅宅无人,你急着归家做什么?”

    抬手点了点东暖阁的里间,“今晚便歇在这儿,我们君臣正好联床夜话。”

    梅望舒没吭声,起身走去窗边,打开了半扇窗,往外张望着。

    “雪卿看什么?”洛信原轻笑,“今日都知道你我君臣在东暖阁私宴,时辰又这么晚了,总不会有不长眼的,赶这个时候有要事急找梅学士?”

    “朝中应该是不会有人找臣。”梅望舒又往窗外看了眼天色,心平气和地道,“掌灯时分了。家里老仆或许会赶在宫门下钥前,在宫外叫门。”

    洛信原:“……你家老仆叫宫门做什么?”

    话音未落,只听门外响起细微的脚步声。

    小桂圆从门外进来,到苏怀忠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苏怀忠听得一咂嘴,往御前这边如实回禀。

    “陛下,梅学士家中的常管事,在宫门外送进了一个锦囊来,说梅学士入宫前叮嘱的,今日宫门下钥前送到。”

    梅望舒站在窗边,开口认下,“家里确实有个物件急送进来。”

    苏怀忠当着御前的面打开锦囊。

    香囊形状小巧,打开绸缎束口,淡淡的白檀香气弥散了开来。

    里面装着的,赫然又是一枚浅紫色的平安符。

    “去年臣从江南求回了不少平安符,送出几个,手边还留着几个。”

    梅望舒把小巧的平安符倒入掌心:

    “在山中别院休养时,见陛下天天带着平安符,似乎极为喜爱。虽然每日仔细保养,但颜色光泽已经褪去不少,臣斗胆,替陛下更换一个。”

    洛信原颇有些意外,指尖拂过腰间挂了许久的平安符,神色动容,笑了一下。

    “准了。”

    他原本自己伸手要解旧平安符,手伸出去一半,瞥见手掌层层扎着的绷带,却又缩回来,重新拿起案上的空酒杯把玩着,嗓音里带了笑意,

    “雪卿帮我换上。”

    梅望舒掌心捧着平安符起身,

    “臣遵旨。”

    旁边的苏怀忠做了个手势,东暖阁里随侍的宫人内侍全部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最后一人关上了门。

    灯火通明的东暖阁里,美酒甜香,只剩下君臣两人。

    洛信原端坐在长条紫檀木宴案后的交椅上,眼神灼亮,暗火跃动。

    在天子灼灼的视线里,梅望舒捧着平安符缓步走近。

    一直走到距离仅仅半步、几乎可以感受到对面炽热的鼻息时,端正跪坐在君王面前。

    极自然地倾身过去,素白的指尖碰触了半步之外、君王薄绸春衫外的腰封。

    勾勒出年轻天子劲瘦腰线的金线刺绣盘龙腰封处,系了一条牛皮缠金玉的蹀躞带,依次挂着玉佩,香囊,平安符。

    削葱般的白皙秀气的手,按住腰封,勾着蹀躞带,解开了那日日佩戴、已经褪色的平安符。

    明亮的灯火映照出清雅出尘的容色,洛信原低下视线,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

    浓密的睫毛,遮盖住那双漂亮而锐利的猫儿似的乌眸。

    秀气的鼻梁下,饱满嫣红的唇瓣微微张开了半分。

    只是看着,就能想起从那润泽唇瓣里吐出的带着芳馥酒意的,香甜的气息。

    洛信原目不转睛地盯着,带着几分酒后恍惚,心神俱醉,几乎连呼吸都停滞了。

    就在这时,梅望舒低垂的眸光略抬起,瞄了他一眼。

    勾着金玉蹀躞带、系上簇新平安符的手,似乎不经意地滑了一下,划过腰封,又划过腰封上方的薄薄春衫。

    指尖碰触到了绸缎薄衫下的结实有力的肌肉。

    那片腰腹肌肉倏然绷紧。

    头顶君王的呼吸猛地粗重起来。

    难以抑制。

    “陛下?”梅望舒掌心捧着褪色的旧平安符,保持着端正跪坐的姿势,坐直了身。

    对着眼前失了控制、掩饰不住情热的年轻躯体,轻声慢语,

    “陛下可是喝多了,怎的如此不小心,失礼于臣下面前。”

    “今夜臣不适合留宿宫中,还请陛下尽早休息。”

    “臣请告退。”

    54.

    第

    54

    章

    试探

    梅望舒带着几分微醺酒意从东暖阁出来,

    反手带上了门。

    外头候着的苏怀忠大出意外,迎过来问,“梅学士要回去了?宫门眼看就要下钥,

    圣上今日没留梅学士?”

    “圣上醉了,在里头先歇下。我还是回家去。”梅望舒镇定道。

    苏怀忠隔着门听了片刻,暖阁里面毫无动静,显然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做主叫了步辇,

    送人出宫。

    梅望舒坐在步辇上,有沉沉暮色和四周的帐幔双重遮挡着,想起刚才暖阁里那场面,

    独自无声地笑了一阵。

    笑着笑着,

    笑容却又逐渐收敛。

    自从这次回京后,

    隐约不对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自己遭遇的各种巧合,君王隐约的言语试探。

    在老师面前提起虞家的事,

    由老师做主,

    替她退了婚。

    冥冥之中,

    仿佛前方是一条已经提前布置好的康庄大道,

    斩去四方分岔,

    只留下唯一的一条坦途,

    等着她往前走。

    但若真的往前走,前方等着她的,究竟是坦途,还是陷阱?

    坐马车一路沉思着回到城东宅子,

    常伯把她迎进门去,往前院指了指,

    “向护院回来了。大人托他做的事,

    似乎不太顺利。”

    向野尘曲着一条腿,靠在庭院栏杆里,百无聊赖地等着。见了梅望舒,几步跳过来,摊开空手,摇摇头。

    梅望舒心里一沉,“药没买到?”

    “药方子上其他的药都买到了,只有一味黄柏,一味寒水石,跑遍京城大小上百药铺,死活买不到手!”

    向野尘抱怨,“每个药铺口径都差不多,说是京城里有贵人身子不舒坦,收罗这两种稀罕药材,把全京城的存货全买了去。这两味药都是苦寒泻火的药性,什么样的贵人,得了什么样的稀奇病症,需要天天吃?这贵人难不成是浑身燥热到要喷火!”

    梅望舒给他逗笑了,“少胡说。既然这么不巧,那过几日,等药铺进了新药,你再去买一趟。数目不需太多,够抓五六副药的分量便足够了。”

    她问起心里更惦念的事。

    “邢医官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向野尘皱眉,“邢医官肯定是遭了事了。我去他家宅子周围绕过两次,看起来只是关门闭户,但附近时时刻刻有暗哨盯着,我费了些功夫才把人甩开。”

    梅望舒听完,倒是放心下来,“有暗哨盯着家门,显然是至今没找着正主。”

    随即微微皱了眉,“这究竟是犯了哪路的事。”

    向野尘走出去几步,又转回来,上下打量着她,目光隐约有担忧之色,

    “主家,你吃的是什么药,方子里配这么大剂量的黄柏和寒水石?我是个外行,都知道吃过量伤身子。”

    梅望舒莞尔,“剂量是不小,但不会用太久。等过一阵再回老家去,药便停了。”

    向野尘又追问,“主家打算什么时候回老家?我是去年十月跟主家签的契,下个月回去的话,我倒还能送主家一程。”

    “劳你费心。最近京城不太安稳,再看看,时间不一定。”

    梅望舒叮嘱下去,

    “当前倒是有件急事需要你做。”

    阿苑是第三日夜里被向野尘押过来的。

    “这小寡妇看起来乖巧安静,心眼还不少,居然买通了运夜香的车夫,趁夜乔装打扮混进夜香车队里,要偷偷摸摸地混出城去。”

    向野尘嗤笑,“还好主家叮嘱了一句,我日夜盯梢,把人给逮着了。”

    梅望舒披了身家居的半旧直缀袍子,坐在庭院里,周围点起了灯,在灯火下打量着阿苑。

    “托人带给你的话,你听到了?”她轻笑了声,“你身上到底出了什么事,连辛苦求来的宅院都不要了,只带着那八百两银子就要跑出京城去?说说看。”

    阿苑噗通跪下了。

    带着哭腔求饶,“奴家也是没办法。奴家应下别院的差事只是求财,谁知道……谁知道会牵扯出这么多事来。”

    无论怎么追问,只反反复复说一句,“有人跟奴家说,梅大人这边无论怎么逼问,是不会取奴家性命的,但那边……那边真的会要了奴家性命啊。”

    委委屈屈哭倒在地,其他的再怎么问都不肯说了。

    梅望舒抬手,按了按隐约作痛的太阳穴。

    不知是哪路人马,看准她不会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下狠手,说出这番攻心的话来,倒叫她追问不下去。

    坐在庭院里,对着哭泣不止的阿苑,低头沉思了一阵,吩咐下去。

    “罢了。有件极简单的事交给你做。”

    “这件事做完,我再也不问你的去向。京城里的那座二进宅子折成银钱,给你一并带走。如何?”

    阿苑立刻停了哭声,抬起头来。

    仲春时节,天气晴好,春光明媚。

    正好是禁军天武卫的轮值休沐日,一群没有成家的单身将领呼朋引伴,前呼后拥着来到御街最大的一处临街酒楼,包了整间二楼吃酒。

    今日请客做东的,正是天武卫的新头儿周玄玉。

    手下热热闹闹过来灌酒,周玄玉来者不拒,没到晌午时分,一群武将便喝到七八分醉。

    半醉中,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抱怨,天武卫最近不比其他几支禁卫队伍风光,什么好差事都轮不到,被齐正衡那边硬生生压下了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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