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院长、金老和妇产科全体,将师生们?送到?“天梯”口,目送他们?进去再下?行。
走?进医院的时候,郑院长打趣:“再这么相处下?去,怎么舍得走??”
难得的,大家都有些沉默。
裴莹又拿起手?机:“我们?在医院门口拍张大合照。”
于是,一大群人?再次找角度、凹造型,拍各种各样的合照。
谁也没想到?,崔五娘去而复返,手?中提着一个木盒:“郑院长,金老……”
金老望着崔五娘径自递来的木盒,颇有些诧异:“这是……”
崔五娘皱着眉头:“我也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虽然是崔家家书的递送方式,但却自剑南道发来,阿兄亲笔要求送到?飞来医馆。”
“恕我冒昧,未经你们?允许,日常写信给阿兄说飞来医馆的一切。”
“无妨,”金老接过木盒,反正有“屏障系统”,盒子装的东西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这……如何打开?”
崔五娘的眉头皱得更紧,琢磨了一刻钟才把木盒打开,看着打开处的细小机关,有些为难:“金老,这是紧急的家书,需要您尽快答复。”
阿兄到?底想做什么?
这既像他平日缜密的行事方式,可有什么事情连自家阿妹都要瞒着?
金老点头:“好,我知道了,有消息直接通知你。”
“多谢金老。”崔五娘行礼后告辞。
抉择
金老把沉甸甸的木盒带回自己宿舍,
和郑院长一起?,费了些力气才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摊了满地,
难怪这么?沉。
木盒很大,
里?面的物品大大小小都有,
最大的一张地图铺了半个客厅。
郑院长看?向金老:“你看得出是哪里的地图?”据他所知,金老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金老看?得直挠头,思来想去:“你打电话把魏璋找来。”
魏璋还是第一次被?邀请到“员工宿舍”,既兴奋又?困惑,
这么?晚了,郑院长和金老两人搞什么??怎么?也想不到,崔家军用?的秘密地图竟然铺在这里?。
!!!
金老打量魏璋片刻,然后?问:“魏璋,
因间、内间、反间、死间和生?间,你属于哪一种?”
魏璋打哈哈:“金老,
您觉得我够格吗?”
金老可没这么?好忽悠:“魏璋,你是大郢用?间的人。”
魏璋的眼睛转了又?转:“金老,您这么?抬举鄙人,合适吗?”
金老微一点头:“非圣智不能用?间,
非仁义不能使间,非微妙不能得间之实。据我这个糟老头子来看?,你很适合。”
魏璋的神情有些微妙,
似乎在下此生?最重大的决定,眼中杀意骤起?却又?很快平息,最后?长叹一口气:“幸亏是被?金老您看?出来,
若是被?其他人,吾命休矣。”
金老连连摆手:“我们不是敌人,
没必要?。”
魏璋又?成了平时闲散的模样?,晃着双腿:“不愧是崔家的家主,判断敌友自有一套。这是崔家军自用?的大郢地图,但这好像是震区图。”
“以近一百年为准,红色是不震区,浅绿色是震一次,随着绿色越深,意味着地震越频繁,黑色是近五年频繁地震的区域。”
“这是示意图,其他物品是配合标注,也就是地震细分。”
郑院长和金老听了直挠头:“我们是医馆,地震这事儿不应该报给陛下吗?”
魏璋盘腿坐下,把大大小小的配件往地图上装,边装边问:“郑院长,金老,飞来医馆人才济济,有没有专注研究地震的?”
“崔将军大约是发现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信息,事关重大,又?不便?直接呈报给陛下,所以才送到金老您这里?。”
郑院长立刻从口袋里?取出“医院人才统计表5.0版”,翻了一页又?一页,咦……
金老笑了:“等会儿,我去?请池老师。”
魏璋身体一歪,不可思议:“还真的有?”
两刻钟以后?,金老领来了一位年龄更大却精神矍铄的老妇人:“池老师,您可别谦虚了,来来来,看?看?这个。”
魏璋立刻起?立:“您好。”
池老是建国后?第一批地质学家,非常低调,业内巨擘,业外无人知。
今年九十?六岁,耳聪目明还牙口好,爱好嗑瓜子儿,因为股骨头骨折住院打钉,现在已经恢复,除了走路慢点,其他都挺好。
“您看?看?,我们好不容易组装成这样?,但是吧……不明白。”
池老师绕着地图慢慢走,一圈又?一圈,只看?不说话,最后?停下盯着一处。
三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魏璋忽然怔住,小心翼翼地提醒:“池老师,这里?是国都城附近。”
可是,国都城附近从来没地震过,是安全的红色区域。
池老师收回视线:“金老,郑院长,我们换宿舍怎么?样??”
“行?,”郑院长一拍魏璋肩膀,“小伙子,走,搬东西去?。”
“我还要?很多纸笔。”池老提了第二个要?求。
“啊?哦!”魏璋表示,我虽然不明白但是一定照办。
半小时,魏璋把两个套间里?能换的都换好,送进来一盒笔和三沓纸看?向郑院长:“然后?呢?”
“走啦。”郑院长推着金老离开。
“哦,好。”魏璋走在最后?,小心地关上宿舍门。
“我们太为难池老师了,什么?设备都没有,纯靠人工计算。”金老捂脸。
郑院长只是笑,笑了半晌才开口:“她可是第一批地质学家,当时的新中国比大郢好不了多少,难不倒她,需要?更多时间。”
魏璋的视线在郑院长和金老之间来来回回,最后?理直气壮地问:“金老,您已经把我看?透了,能不能对?我说个实话,你们到底是从哪里?飞来的?”
金老比了个让魏璋凑近的手势。
魏璋立刻凑过去?:“您说。”
金老特别小声地开口:“就是你想的那?样?,嗯,没错。”
魏璋简直不敢相信:“您怎么?可以?”
金老一摊双手:“我困了,送客。”
下一秒,魏璋被?关在宿舍门外面,愤愤不平地瞪着绿色大门,哼!
第二天?大早,郑院长替池老找了两位数据工程师当助手。
等到这两位数据工程师知道池老分析的是什么?数据时,当时就跪了,何德何能啊,此生?有幸替大佬做这种数据库和分析模型?!
就在他们三人埋头数据,每天?三餐都由食堂师傅送上门。
为了尽快完成系统的第十?二面任务,继妇产科苏主任在太医署开门诊以后?,皮肤科、口腔科、骨科和中医科四科室先后?也开设了门诊,时间与妇产科错过,保证每天?都有门诊。
能上山的病人,大多数非富即贵;但在国都城开设门诊,接触到的以寻常百姓居多,更大地丰富了检验科的数据库。
起?初,百姓们不敢相信飞来医馆的医仙们会在国都城内开门诊,但总有人忍不住一试,毕竟医仙们肯定比闾阆医工靠谱得多。
很快,太医署门诊从最初的一天?几人或十?几人,只用?了短短半个月时间,就有人破晓时分开始排队。渐渐的,每天?都有一百左右的病人。
时间在病人越聚越多时,也过得越发快,九月初九重阳节到了。
这一天?,医护们看?到门诊大楼的巨幅电子屏显示:“飞来医馆系统第十?二项任务,救治病人6000名,完成完成率36.7%。”
郑院长和金老互看?一眼,按照这个进度,除夕夜前凑满六千病人还是有指望的。
忽然,郑院长的手机响起?一个陌生?号码,但他还是接了,里?面传出池老的声音:“郑院长,麻烦您到宿舍来一趟。”
“马上到。”郑院长果断回答,与金老一起?回宿舍。
池老的宿舍里?,崔家立体的大地图仍然铺在地上,还加了许多小红旗以及各种颜色的标记,两位数据工程师既兴奋又?担忧。
“您说。”郑院长比了个请的手势。
池老叹一口气:“按照推算显示,国都城或附近在十?二月,可能有一场地震,因为我们没有国都城的地质探测数据,也不知道建筑的抗震程度,所以造成的影响无法评估。”
郑院长和金老惊讶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半晌,郑院长问:“发生?概率有多少?”
池老皱着眉头:“按照这些损毁数据计算,大概有七成。”
“震级呢?”金老追问。
池老有些迟疑,但还是谨慎表达:“里?氏五级以上,当然,医院和宿舍完全不受影响,这是我的个人观点。”
得,这下难题就横在郑院长和金老面前,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魏璋或崔五娘,或者直接告诉景和帝?
即使现代有诸多检测仪器,预测地震的结果也时常有偏差,更何况眼前这个纯靠记录推算出来的结果?
说还是不说?说,该怎么?说?不说,也可能不发生?,但如果真的发生?,那?就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向来乐呵呵的郑院长,脸绷得非常紧。
金老和两位数据工程师只是沉默。
郑院长又?问:“池老,您会不会说?”
池老倒是干脆:“这么?多年来,我都是实话实说,一直如此。有预测准确的,也有失误的,震级有偏差的也不在少数。”
地震预测本就是难度很大、变数非常多的复杂工程。
“明白,”郑院长默默拿出手机,想打给魏璋,但手指迟迟没落在拨号键上,又?看?向池老,“如果真的发生?,按严重的算,伤亡会有多少?”
池老想了想:“如果发生?在凌晨又?毫无防备,伤亡会非常惨重,甚至高达数万人。医院只有救治病人的能力,直接救灾能力几乎为零。”
“地震产生?最多的就是严重外伤和挤压伤,会迅速导致重度感染或肾功能衰竭,救回来的机会不大。”
“地震以后?会下雨,增加救援难度,我们能救出来的人更少。按照系统惯例,没救活的人不算数。”
池老忽然反问:“郑院长,如果不发生?地震,我们能不能按时完成系统任务?”
“应该可以。”郑院长早就预估过。
考验人心的问题仿佛从天?而降,是隐瞒这个消息,为了完成系统任务回到现代,无视可能存在的大地震,拍拍屁股走人?
还是立刻警示大郢,让他们提前预防,甚至将百姓迁走,那?样?可能就无法顺利完成系统任务,而永远留在这个哪里?都不尽如人意的大郢?
为了离开而隐瞒,还是为了救人而留下?!
从穿越来的第一天?开始,医护们时常面临选择,可从未面对?过如此尖锐的问题。
不止郑院长,这个宿舍里?所有的人都觉得头疼。
“让我想想。”郑院长再次长叹,怎么?会这样?难?
金老却觉得:“医院有四千多人,我们不能替他们做决定,投票?”
这种大事情上投票,很有可能造成无法化解的纷争,说不定国都城还没地震,系统任务还没完成,医院内部就闹翻了天?,发生?无法预测的恶性事件。
百人百心,人性最经不起?考验,这件事不止两难,而是处处难。
郑院长一次又?一次叹气:“让我们都好好想想。”然后?走出宿舍。
之后?的每一天?,国子监和太医署的男生?们奋力追赶落下的学习进度;太医署的女生?们在强化实践之中,已经熟练掌握了妇科各种器械的使用?方法。
太医署的门诊越发有名,排队看?病的百姓越来越多。
可是,如果发生?大地震,永乐宫里?的所有人,国子监和太医署,甚至医院之前医治过的所有病人,为自己、他人或大郢做过的所有努力都会化成一场空,失去?所有的意义。
郑院长、金老和两位数据工程师,几乎同时开始失眠,梦里?总是纠缠着关于地震的所有印象。
九月底,郑院长和金老把“国都城可能发生?大地震”的消息,发到了医院医护工作大群,单独屏蔽了魏璋与景和帝。
大群瞬间像炸开了的油锅,震惊之余就是沉默。
郑院长发起?了群投票,直接分了“必须告知”“不必告知”“不知道”三种匿名选项,4时过去?,没有一个人投票。
但医护们日常下班的轻松像被?搅散了一样?,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少了许多。
妇产科、皮肤科、口腔科和骨科四科医护们更是如此,人总是与人接触中产生?印象和对?话,凭直觉了解,从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渐渐知道姓名和秉性,成为一个鲜活生?动的、有识别度的人。
日常接触越来越多,医护也好,大郢的芸芸众生?也好,发现双方都为了心中的平安喜乐而努力度过每一天?。
如果国都城会大地震,那?些努力就都是徒劳。
也许是等得太久,崔五娘又?亲自上山找郑院长和金老。
郑院长和金老却下意识地想回避,因为他们无法直视崔五娘满是尊敬和期待的眼神,只能暂且回说:“还没有最终的答案。”
第一次,崔五娘微笑着告辞;却在之后?的几天?,收到了崔家阿兄发来的询问书信,不得不再次上山。
“欺骗”二字就这样?盘桓在郑院长与金老的脑海和心头,日复一日。
十?月初十?,郑院长把“国都城可能发生?大地震”的消息发到了全院大群里?,仍然屏蔽魏璋与景和帝,是三个选项,以及可能对?应的最终结局,再也回不去?了。
大群里?说什么?的都有,就像穿越前纷纷扰乱的网络一样?,除了极少数人当场表示要?回现代,更多人是“沉默的大多数。”
所有人都想回现代,可是回现代的关键是完成系统的六千人任务,没有医护人员,这个任务无法完成;医护又?无法坐视自己救过的病人们死于非命。
更重要?的是,下山的医护们面对?无论刮风下雨都一大早来排队的百姓们,内心的无力感与日俱增,甚至生?怕自己一张嘴把大实话说出来:
“别治了,反正很可能突然就死了!”
成了一个无限循环,像无比巨大的阴影阻挡一切阳光。
这种时候,没有人能独善其身,没人能置身事外,谁也说服不了谁,反复虐心。
十?月中旬,天?气已经很冷了,离池老预测的地震时间只剩一个多月,离回现代倒计时也只剩六十?多天?,该做出决定了。
因为预防地震有许多事情要?做,通知晚了,准备不足,一样?会死很多人。
十?月十?八,郑院长在医患大群里?放了群消息:“不能再拖了,请尽快做决定,少数服从多数。”
正在这时,刑警老秦说了一大段思路清奇的假设:“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山。病人死了,大郢乱了,完不成任务,我们回不去?。”
“退一步来说,我们告诉大郢,他们不愿意通知百姓,百姓知道了不愿意用?预防或避险措施,结果还是一样?。”
“我们终究只是过客,对?大郢来说也许非常重要?,但也许也不重要?。毕竟,我们种花家自古多灾多难,分分合合,穷兵黩武过,也被?铁蹄踏破过。”
“这个破系统就是看?不得我们闲着,见不得我们舒服,出这样?的难题太特么?不是东西。那?我们就选择告诉,看?他怎么?办?反正我们在这里?也不愁吃喝,还倍受尊敬。”
群里?不少人都发了各种微笑表情包,不得不说,这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