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千野渡 本章:第20节

    没有任何人会记得她,她也记不得任何人。

    周末过后,

    学校正式通知清明节假时间,假前一天晚自习取消,下午各科都发了若干题卷,

    清明连着周六末,

    留了不少作业。

    放学铃一响,

    教室里的人跑出了食堂抢饭的气势,

    才对一书包作业叫苦不迭的氛围一扫而空。黎也提前五分钟收拾好了东西,

    下课背了包就走。

    她现在看时间都是悄摸摸翻手机,

    迅速看一眼就藏回去,不会跟李聪他们那样,

    尽管藏了,却依旧大胆,

    她的习惯还停留在以前上高中的时候。

    黎伟光送给她的手表,除了碰水之类的事情都没摘下来过,也不嫌麻烦,就每天提醒自己得去修。

    她问过了李聪跟秦棠,专门修手表的这里可没有,但能去电子维修小店碰碰运气。三个人下课前还在叽里呱啦地讨论,她就得到了个不大准确的地点,在一条巷路上,秦棠说之前带她去网吧那条路。

    这两人各有其事,一个打算去文具店物色言情杂书,

    一个准备飞奔网吧,

    她就自己去找找试试。

    休息日黎也就回陈兰静那儿吃饭,

    陈兰静是不会主动问她的,

    她想回,得提前打电话,

    不然没她的碗筷,没她的饭。偶尔忘记,或者懒得跑,就随便在楼下面馆对付一顿。

    黎也到旅店房间放下背包就走了。

    这段日子她也不怎么见着靳勇,通常很晚才能听见一楼开关门的响动,靳邵不在,小旅店基本是不营业的状态,除却节假日,平常也没有看得见的客流。

    她骑车从菜场绕远路过去,陈兰静交代她买袋青椒,没说买多少,她就用摊子的红袋儿抓满了一袋子。车篮子歪了,路途陡峭,她就挂在车把手上,让它笨重地一晃一晃。

    车子一路向西,烧红的残阳从老街的两侧平铺而下,她身上落下一道扑捉不住的孤寂黯淡的光影。在排排坐落的楼宇前,光秃秃的老树下,攒起三两露天牌桌,他们佝偻腰脊,穿着老汉t恤衫,敞着肚腩,操着一腔本地口音,远些的小山坡上下来的三轮车吭哧吭哧,高放的喇叭里叫着鸡鸭鹅毛回收。

    好像从此刻才开始,她站在这里,真真实实地存在于这里,这里的日子是鲜活的,人们是生动的,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生生不息,绵延不绝。

    -

    黎也拎着红袋儿,耸着脑袋上楼梯,飘出各家在饭点整弄的饭菜香气,这种香气融和楼道里的气味变得奇异,却也不难闻,空气变得浑厚了。

    她始终没有那个家的钥匙,站在门前敲了十几下门,最后打了个电话,在厨房熬汤的陈兰静才擦着湿手,穿着围裙来开门。

    “你回来有见着秦棠吗?”

    黎也跟着在厨房打下手,洗青椒,按陈兰静教的侧切,陈兰静在后边下锅翻炒,呲呲炸油的声音罩住了她的,黎也隐约听见,说:“她说去买书了。”

    陈兰静哼了声:“她能买什么书?现在也不回来,别是又去哪儿浪了!”

    秦棠平日作风叛逆,基本底线还是有,就算不会主动报备,也不敢无视陈兰静的电话,但开餐后,陈兰静在饭桌上给她打两三个也不接,最后划定罪名地气极反笑,说看她回来怎么收拾她。

    出来时,天呈青灰色,黎也踩上单车,朝秦棠告知她的那一范围过去,先探个路,找找有没有那什么电子维修。

    夕阳落尽,熟悉的腐旧气息沿途扑面,爬上皮肤毛孔、呼吸感官。

    有光没光的小店都瞧瞧,黎也像只无头苍蝇,蒙着眼乱撞,路道越来越深,再往前就是条罩进一层幽深灰暗的逼仄小巷,水泥路通向街里各家。

    黎也在巷口墙边停下,给秦棠播电话,无响应,准备播

    从小到大,

    黎也招的事儿从来不少,出发点往往没毛病,但自己最后总是落不到好的那个。

    秦文秀没什么文化,

    她的教育观念是从老家带来的封建公式,

    黎也总不服她,

    她也懒得再插手,

    日子潇洒快活那几年,

    都不怎么管过黎也。只有黎伟光常要拉她坐下来讲些大道理。他说女孩儿在这个社会上本身就是很吃亏的,

    你越去和一些人唱反调,把自己放置在虎视眈眈的明面上,

    总有一天,那些你报复过的罪恶,

    会逐一地,加倍地反扑。

    她爸有时候还会自责,那是小学暑期,市面上的兴趣班掀起一波大热潮,班里同学都在争相讨论想去哪儿,想学什么,伟光同志当天就财大气粗地在大街上收了一沓广告单拍到黎也面前,最后按她的喜好,一脚踹进了少年宫跆拳道课程班。

    秦文秀还拿这事跟黎伟光吵过,说毕竟是女孩子家:“学这个像什么话?培养兴趣也得培养些像话的不是?钢琴不好?小提琴不好?跳舞不好啦?”

    黎伟光就是摆摆手:“喜欢就让她学呗,

    能怎么滴?”

    还真能怎么滴。

    正是热血的年纪,

    易燃易爆易上头,

    烧起来拦都拦不住,

    英雄主义,自我中心,

    一点就炸,浑身毛病,好坏参半。反正,她只在上高中以后,收敛,沉默,把劝导话尽数听进去了。

    蜷起来活了这么两年,秦文秀都觉得这孩子乖了,就送进城镇不足一月,功亏一篑,打架,出头,一根一根的尖刺往外长。

    警务室,警察问到她的家长,她的住址,她就直愣愣,孤零零地坐在那,头顶上的白炽灯泡一晃一晃,她执笔,照猫画虎写了跟秦棠一模一样的,“这是我舅妈,我妈不在,我家也不在这。”

    她到这里第一眼见到的是黄锐,悬了一路的心才坠下去。高矮胖瘦都是有作案前科的街头混子,黄锐向她们承诺,那些人这次进来只重不轻,她安心把录音交出去,秦棠精神状态不大好,说了没两句被女警安慰坐到门外大厅的椅子上,大部分内容由她陈述。

    说话间撕扯到青紫肿胀的唇角,血又渗出,她一时忘记捂,问她的警察忙抽几张纸再递给她,她旁边就是垃圾桶,擦过血迹的纸巾铺了一层,几次问她用不用带她上卫生所看看,她都摇头,反问:“我什么时候能走?”

    警察合上笔帽,叹说:“刚刚联系了你舅妈,你等她——”

    “我和她也不住一起。”她这样打断。

    “……啊?”

    “我在这儿,一个人。”她说,可不可以让她自己回去。

    ……

    黄锐去给她接了杯温水回来,拿着医药箱,警察喊他老黄,两人交流,警察收东西出去,警务室就只剩她和黄锐两个。

    今天是黄锐值班,所以刚好碰上,前后两次进局子,间隔还不长,俩人一眼相熟,第一印象,黄锐是个面相和善还挺热心的大叔,是好人,短暂待一起这期间才最让她放松惕厉。

    黄锐给她比划了两下,把握不住轻重,她接了棉签,自己摸索着上药。

    黄锐抱臂坐她身前,说:“你这种姑娘可少见,你知道那些人什么来历,什么路数?连自己安全都保障不了就横冲直撞,好在那几个没有携带凶器……”

    黎也后背还挨了两棒子,交锋几回合,她捡的棍儿被合力抢走,好在只打了两下,警车鸣笛响到巷口,高矮胖瘦各有伤处,那时巷子里就几个警察围着她,啧啧称叹。

    上好药,黄锐把给她用的那瓶消毒药拧紧,说要给她带回去,她这时候才回想起在警车上接到的一通电话,靳邵打来的,他回来锁了门。

    “谢谢黄叔,我那儿有。”她言简意赅说,黄锐不多问,收完医药箱再次出去。

    黎也看过墙头挂钟,翻开手机看和靳邵的通话时间。警务室空间窄小,灯却很亮、很亮,吊在不远不近的顶上晃眼,任何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都一清二楚,她靠着椅,斜着脑袋昏昏欲睡,很久,也可能是一小会儿,是被室外一阵喧闹激醒了。

    “是不是她找的人?”女孩的哭声凄厉,刺进耳膜,她似乎在动乱,有人拦着,但拦不住一声过一声的嘶叫:“是不是简余曼?一定、一定是她!她还是要报复我,你说话不算话,你凭什么说话不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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