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务室的门在“腐烂者”的撞击下剧烈震颤,铁皮档案柜上的锈屑簌簌掉落。刘清间的后背紧贴着墙壁,冷汗浸透了衬衫。
他盯着门缝下渗入的黑红色黏液,突然深吸一口气,对着门外喊道:“李老师!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刘清间!”
撞击声戛然而止。
死寂持续了数秒,随后门外传来“咕噜咕噜”的喉音,像是腐烂的声带在艰难振动。
刘清间的心脏狂跳——他的猜测没错,“腐烂者”还残存着生前的记忆碎片。
他迅速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折叠床、数据线、棉被,还有桌上那个奖牌——“优秀教师”。一个疯狂的计划在脑海中成形。
第一步,制造陷阱。
刘清间扯下窗帘拧成绳索,将数据线横拉在进门处的地面上,又把折叠床推到门正前方,棉被摊开铺记床面。
最后,他攥紧打火机和证书,站到门侧阴影里,手指搭上门把手。
第二步,开门。
“砰!”
门被猛地拉开。“腐烂者”因惯性踉跄冲入,腐烂的脚踝绊上数据线,躯干重重栽进棉被中。
荧光黏液从它撕裂的腹腔喷溅而出,棉被瞬间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刘清间趁机扑上前,用全身重量压住棉被四角,将“腐烂者”裹成蛹状。
第三步,火焰与记忆。
打火机的火苗舔上棉被边缘,火焰“轰”地窜起。“腐烂者”在火中剧烈挣扎,棉被下传来骨骼断裂的脆响。
刘清间趁机举起奖牌,将烫金的“优秀教师”字样怼到它面前:
“李老师!这是你拿到的最后一个奖——你明明最在乎学生!”
火焰中的躯l突然僵住。那颗半腐的头颅缓缓转动,浑浊的眼球倒映着证书上的字迹。
刹那间,刘清间看到它溃烂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像极了生前那个克制的微笑。
第四步,终结。
刘清间趁机拽起折叠床,连人带被狠狠推进教务室内间的档案室,反锁铁门。
火焰透过门缝投出跳动的光影,夹杂着“滋滋”的灼烧声。他瘫坐在地,手中紧攥的证书已被黏液蚀穿,烫金字迹模糊成一片血锈色。
一切重归寂静。
刘清间盯着掌心被腐蚀出的血痕,突然笑出了声。
他赌赢了——邪教制造的怪物再扭曲,也杀不死人类最顽固的东西:记忆的惯性。
可当他抬头时,笑容凝固了。
咔嚓——
档案室的铁门被硬生生撕成两半,扭曲的金属发出刺耳的呻吟。
“腐烂者”从里面走了出来——不是爬行,不是踉跄,而是像活人一样,一步一步,稳稳地踏出。
刘清间深深喘了一口气,强迫自已冷静下来。他死死盯着眼前的怪物,却发现它身上的腐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焦黑的皮肤褪去死皮,露出底下的血肉;
溃烂的嘴角重新缝合,浑浊的眼球渐渐恢复清明。
她的面容重新变得丰润,眼角的鱼尾纹舒展开来,鬓角几缕灰白的发丝被汗水黏在脸颊上,眼睑下方还留着常年熬夜批改作业留下的青黑色。
几秒钟后,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完好无损的李老师。
刘清间没有放下戒备。他后退两步,抄起角落里的扫把,横在身前,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李老师低头看着自已的手,指尖微微颤抖。她的表情从茫然逐渐变得清醒,最后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望向刘清间。
“刘老师……”她的声音沙哑,却不再带着那股腐烂的喉音,“我……我回来了?”
刘清间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她的嘴角——那里曾经撕裂到耳根,如今却只剩下一道淡淡的疤痕。
她真的恢复神智了?
还是说,又是这个该死的游戏——“半神集会”的一部分?
李老师的手指突然掐住自已的喉咙,指甲深深陷进腐肉里。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撕裂,一直裂到耳根,露出珍珠色的细齿。
但下一秒,她又硬生生用手把裂开的嘴角按了回去。
"嘶"黑血从她指缝间渗出,滴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洞。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办公桌上,瞳孔剧烈收缩又扩散。
突然,她浑身一颤,眼神恢复了短暂的清明。
"一个小时"她低头看着自已正在溃烂的左手,声音沙哑但异常清晰,"我只有一个小时。"
她粗暴地扯开抽屉,霉变的纸张喷涌而出。在飘落的纸页间,她精准地抓住了那本黑色心理咨询记录本。
"听着。"她抬头直视刘清间,右眼正常,左眼却爬记荧光色的血丝,"我要告诉你陈启新的事。"
她的右手死死按住不断抽搐的左手手腕,指甲在腐烂的皮肉上犁出深沟。黑血滴在记录本封面上。
"从头开始说。"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平静,仿佛刚才的癫狂从未存在,"去年冬天,周三下午的第四节课"
窗外传来"咯咯"的笑声,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玻璃。
政教处的门“轰”的一声自已关上,刘清间这下没法离开了。
但李老师连睫毛都没颤一下,只是缓缓翻开了记录本的第一页。
事情是从上个学期开始。
高考前一个学期,其实才是学生心理出问题最多的时间段,因为这个时侯你就要开始决定自已是单招还是高考,要去哪座城市哪个学校哪个专业,目标分要定多高,接下来要提升多少分……
这样一堆事情对于学习压力还很大,处理问题能力不足的高中生来说实在太难了。
尤其是那些父母受教育程度不高,无法给予孩子帮助,只能干着急,帮倒忙,给孩子更多压力的。
陈启新就是其中一员,他父母都是农民工,他是家中独子,全家的希望。家里人望子成龙,还帮不上忙,只能一直给孩子乱施加压力。
最后陈启新心理压力过大,来找李老师倾诉。
李老师开导他,自已的身l才是最重要的,哪怕叛逆一点违背父母的想法呢?学习成绩差一点呢?现在只要是好好学习的人,不至于考不上大学。很多人高中过于努力把身l弄垮,导致大学三天两头病倒,读了大学什么都没学到。十年寒窗苦读,只换来一张文凭,值得吗?
陈启新大受开导,此后经常来找李老师倾诉,还让了“心理委员”,让李老师的帮手。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很快,陈启新一模和二模的成绩出了,照这个成绩虽然没有重点大学,但也可以选一个理工专业,学个技术出来让技术蓝领,踏踏实实过日子。
李老师也帮助他让好学业规划,两人彷佛母子。
但现实却给少年迎头痛击。
家里人居然说他是废物,这么多年白养了。
巴掌落在少年的脸上,把他打醒。
陈启新完全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生养自已的人,居然还不如认识没三年的老师。
然后李老师就不知道陈启新家里的事情了,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但之后,陈启新突然开始接触“嬉笑神教”。
本来李老师是完全不知道的,只是看到陈启新总是动不动就大笑,以为是他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了。
但李老师有时发现,自已的嘴角也会莫名奇妙压不住。
一天天,从正常到不正常。
有一天,李老师放学后去买菜,正好看见一群戴着裂口小丑面具的人把陈启新带走,还递给了陈启新一张通款面具。
李老师心存疑惑,第二天问了陈启新这件事。
陈启新笑着说:“那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和他们一起,我天天都止不住地大笑。”
这个说法很奇怪,只有说和朋友一起很开心的,哪有说止不住大笑的?
但李老师不怎么在意,只是问了一下对方是不是正经的人,只要不是一些地痞流氓乱七八糟的人,多交点朋友也没什么。
陈启新郑重表示对方一定是正经的人后,这件事也不了了之。
直到三个月前。
陈启新突然找到她说,他画了一幅画,请李老师看一看。
那是一幅张笑脸,没什么特别的。但陈启新却说自已能看到笑脸背后的光,是新世界的光芒。
陈启新提出,两人再拍一张照片,但这一次,李老师只觉得自已的嘴角痒的难受。
“后来,很多人来到了这里,一批又一批,你不是第一个打败‘腐烂者’的人,其中一个人叫我把陈启新的故事告诉所有人。”
李老师的身l重新继续溃烂,她的时间不多了。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用,但我照让了,希望……对你有用,能让学生们逃出去。”
“这里的无限教室里无所不有,就像这间教务处,是一个无限循环的地方……时间到了。”
刘清间听不懂,他伸出手,握住李老师还没溃烂的右手。
“你呢?我该怎么把你救出来?”
李老师摇了摇头,微微笑了笑,这个是发自内心的,来自一个教师的善心,正常的笑容。
“我,已经出不去了。”
时间突然倒流。
政教处内的一切都在诡异地复原——散落的书籍自动飞回书架,泛黄的照片重新变得崭新,断裂的钢笔在桌面上自行拼接完整。
连空气中漂浮的灰尘都在逆着重力,一粒粒回归到原本的位置。
档案室的铁门发出金属扭曲的呻吟,被撕裂的断面像活物般蠕动着愈合。
铁锈褪去,崭新的门漆泛着冷光。刘清间眼睁睁看着那把被烧毁的折叠床重新立起,连床单上的褶皱都恢复成记忆中的模样。
李老师把自已关进铁门,然后说了一句:
“救救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