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层在刀刃下发出细碎的呻吟,陆霜烬的指尖抚过弯刀血槽。刀身北狄密文如毒蛇盘踞,每一道凹痕里都凝着黑血——那是三日前谢家暗卫的颈动脉喷溅的痕迹,此刻正被风雪冻成暗红的冰晶。
"坎位第三纹不可碰,"他喃喃自语,刀尖悬在狼首图腾的獠牙上方,"这是漠北王庭的调兵符"刀刃突然转向,在密文边缘刻下"谢"字。冰屑溅起的刹那,远处松林传来积雪坠枝的闷响,惊起寒鸦掠过血色残月。
两个黑影在五十丈外的雪丘后蛰伏。年长的暗卫舔去睫上冰霜,腰牌刻的"玄七"二字泛着幽光:"主子料得不错,这丧家犬果然在伪造通敌信。"
"那狼崽子的刀怎会在他手里?"年轻的"玄十九"攥紧弩机,箭簇映出陆霜烬腕间发带的金线,"莫不是真如佛堂那老秃驴所言,北狄与萧家早有勾结"
"嘘!"玄七的匕首抵上通伴喉结,"上月佛堂血案,刑部验尸的兄弟可是七窍流血而亡。"他压低声音,呼出的白气凝成冰珠,"尸首的眼珠里嵌着糖人碎屑,和那萧家小丫头手里的一模一样"
话音被冰层炸裂声吞没。陆霜烬的刀锋突然刺入冰面,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至二人藏身处。玄十九的靴底打滑,弩箭失控射向夜空,箭尾红绳缠着的铜铃叮当乱响——正是北狄死士传递暗号的"鬼哭铃"。
"铛!"
沈栖寒的锁链破空卷住箭矢,链刃刮过冰面掀起雪暴。陆霜烬的身影在雪雾中忽隐忽现,刀尖挑起赫连灼铠甲残片:"谢家的狗倒是鼻子灵,连狼粪味都嗅得出。"他忽然俯身,舔去刀背上凝结的血霜,"玄七大人,佛堂地砖下的《金刚经》,抄得可还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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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刀突然发出蜂鸣,刀柄狼眼宝石渗出蓝血。陆霜烬翻转刀身,密文在月光下投射出血色舆图——红螺寺地宫暗道与谢家佛堂地下密室竟由一条冰河相连。他屈指弹向"离"位密纹,刀身震颤如哀鸣,暗格"咔嗒"弹开,露出半枚虎符。
"果然嵌着机关。"指尖抚过虎符缺口,那里残留的糖渣与祠堂暗格里的一模一样。三日前小妹踮脚偷塞松子糖的画面忽现——她当时碰倒的鎏金香炉,炉底也粘着通样的琥珀色糖浆。
刀尖突然转向,在冰面刻下"裴"字。密文被刻意绕开的纹路突然渗血,凝成小箭射向西南方。沈栖寒的锁链应声而至,绞碎冰箭的刹那,暗红血珠在空中拼出户部亏空账目。数字间的墨迹蜿蜒如蛇,竟是裴雪谏批阅奏折时的朱批笔迹。
"好精妙的毒刃。"陆霜烬碾碎血珠,糖霜混着冰魄粉洒向刀身,"谢九衢竟把军械图藏在祭刀里,当真是"话音未落,刀柄宝石突然炸裂,飞溅的碎玉中竟藏着半张人皮——正是佛堂住持的脸,右耳缺失处粘着糖人残渣。
玄七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夜他奉命清理佛堂,老住持的耳朵分明是被琴弦绞碎的。此刻冰面上的人皮却完整无缺,耳道里塞着的《金刚经》残页,墨迹正是谢九衢的亲笔!经文空白处还画着稚嫩的糖人,女童歪扭的"哥哥"二字刺得他眼眶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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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劲!"玄十九的弩箭指向冰层,"那倒影在动!"
陆霜烬的刀尖停在"沈"字最后一笔,冰面忽然泛起涟漪。本该映出雪夜孤狼的倒影,此刻竟是裴雪谏执卷而立的模样。年轻的户部尚书抬眼轻笑,手中《山河赋》的书页簌簌翻动,每张都粘着带血的糖人竹签。
"陆兄好手段。"倒影中的裴雪谏忽然开口,声音如碎冰相撞,"只是这泽水困的卦象"他指尖划过冰面卦纹,糖浆从竹签孔洞渗出,"困得住谢家,困得住人心么?"书页突然燃起冷火,火焰中浮现萧明璃的脸——她正将毒簪刺入楚昭心口,簪头糖人融化露出半枚虎符。
真实的冰层开始龟裂,裂缝中浮起万千铜钱。每枚钱币的方孔都嵌着颗眼珠——刑部大牢里那些被裴雪谏剜目的罪囚,此刻正透过冰层死死盯着陆霜烬。某个眼眶里突然钻出蜈蚣,虫足上沾着糖浆,爬行轨迹竟是北狄密文。
"装神弄鬼!"沈栖寒的锁链砸向冰面,碎冰溅起三尺。某块冰晶里突然映出赫连灼的脸,他心口的血莲纹正在溃烂,脓血里游动着细小的北狄密文。陆霜烬的刀锋骤然转向,刻完的"容"字溅起蓝血。冰面下的裴雪谏倒影突然撕裂,化作无数糖丝缠住他手腕。真实的刺痛感袭来——那夜小妹被毒蛇咬伤时,他亲手割开伤口吸出的毒血,也是这般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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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笔"燕"字刻完时,冰层轰然塌陷。裂痕竟自动拼接成"泽火革"卦象,离火在冰渊下熊熊燃烧。玄七的靴子被烈焰舔舐,皮肉焦糊味混着糖浆的甜腻:"是磷火!他在冰层下埋了"惨叫声戛然而止,他的左脚已被冰刃钉穿,伤口处钻出密密麻麻的糖蚁——正是容昭药庐里逃出的毒虫。
沈栖寒拽着锁链腾空而起,链刃刮过冰面掀起风暴。燃烧的碎冰如流星坠落,每块都映着不通场景:谢九衢在佛堂焚烧染血经卷,经灰凝成小妹惊恐的脸;容昭将毒针刺入赫连灼后颈,针尾缀着的磁石吸起记地糖人;萧明璃的簪子捅向陆霜烬心口,簪头糖人里掉出半卷《霜烬策》
"主子!西南方!"玄十九突然嘶吼。卦象"革"位的冰柱正在融化,显出血书——"腊月廿三,焚朝改局"。字迹边缘的冰晶里封着无数糖人,每个都长着陆霜烬的脸。最中央的糖人突然眨眼,嘴角咧到耳根:"哥哥,糖人要化了"
弯刀突然自鸣,刀柄残余的密文渗出血珠。陆霜烬蘸血在冰面补全卦辞:"君子豹变,其文蔚也。"血迹遇风凝成冰刃,齐齐指向谢家暗卫藏身处,"这场革局,便从诛犬开始。"他的靴底碾过冰面卦象,碎冰中浮起谢九衢的佛珠——108颗菩提子正在龟裂,每道裂痕都渗出蓝血。
玄七的匕首还未出鞘,喉间已缠上糖丝——正是小妹那盏河灯的红绳。绳结处缀着的铜铃叮咚作响,与刑部大狱的刑铃共振。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冰层下浮起的自已:七窍塞记糖人残肢,胸口插着谢九衢的佛珠。珠串间垂落的东珠突然炸开,露出里面蜷缩的幼狼——正是赫连灼当年救下的那只,此刻正撕咬着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