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在我大学期间回国了。
带着海外名校的光环和顶尖集团的offer,像一颗耀眼的星辰,稳稳降落在n市的商业版图上。
他那种精英式的从容和精准的决策力,很快就在集团内部赢得了赞誉,步步高升。
一切都顺理成章,仿佛他的人生蓝图早已被精确绘制。
只是,杜薇没有回来。
从母亲偶尔的只言片语里,我拼凑出一些信息:杜薇想在国外扎根发展,而哥哥更看重国内的机会和前景,他们之间似乎存在着难以弥合的分歧。
用哥哥轻描淡写的话说:“现在只想先把事业做好,其他的,以后再说。
”
那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听不出多少遗憾,只有一种目标明确的笃定。
这让我隐隐觉得,他对杜薇的感情,或许远没有当初看起来那么坚不可摧。
在他回国安顿好一段时间后,他特意来学校找我。
那天阳光很好,他站在林荫道上,身姿挺拔,西装革履,与周围青春洋溢的学生形成鲜明对比。
他目光扫过跟在我身边的陈越心,嘴角勾起一抹温和却意味深长的笑意,拍了拍我的肩膀:“越心也在啊。
挺好,向阳,祝你们幸福。
”
那祝福听起来真诚,却又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我心头某个隐秘的地方。
他随即转向我,眼神变得异常郑重,声音也沉了几分:“我也希望……你能祝福我和茉莉。
”“茉莉”——这个名字,像一颗沉寂已久的炸弹,被猝不及防地投掷进我刻意维持平静的心湖。
瞬间,水面之下暗流汹涌,巨大的冲击波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多久了?这个名字像一道被封存的禁忌,被我小心翼翼地锁在记忆最深的角落,不敢触碰,唯恐引发无法控制的崩塌。
如今,它就这样被哥哥如此自然、如此郑重地宣之于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
祝福?祝福程茉莉和哥哥?一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烦躁感瞬间攫住了我,像藤蔓般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
又是程茉莉!我的人生轨迹,仿佛永远被这个女人的影子所笼罩!她是我少年时悸动的源头,是我复读时咬牙前行的灯塔,也是我成年后无法愈合的伤口和刻意逃避的梦魇。
如今,她又要成为连接我和哥哥之间,那道无法跨越的、名为“祝福”的鸿沟了吗?凭什么?凭什么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占据所有重要的位置?!我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感觉脸上的肌肉都凝固了。
哥哥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沉默,又交代了几句,便转身离开,留下一个从容而坚定的背影。
当天晚上,那股烦躁像野火一样在心底蔓延燃烧,越烧越旺。
我坐立不安,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手机拿起又放下。
陈越心是敏感的,她很快就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
我们坐在出租屋的沙发上,电视里放着无聊的综艺节目,声音成了空洞的背景。
她关掉电视,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片令人心慌的寂静。
她侧过身,清澈的目光直直地看着我,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却带着洞察一切的穿透力:“你哥哥说的茉莉……也是你喜欢的人吗?或者,”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是你曾经……非常非常喜欢的人吗?”“没有!”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急切地否认,声音拔高,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尖锐,“你想什么呢!我现在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我试图补救,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手臂收得很紧,仿佛想用这个拥抱堵住所有可能的追问,也堵住自己内心翻腾的真相。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一种缓慢而坚定的力量,挣脱了我的怀抱。
“我有点累了。
”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眼神望向别处,不再看我。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
只有墙上时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像在倒数着什么。
“我们……”
陈越心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终于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清晰而决绝,“分手吧。
”我猛地抬头看向她。
她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歇斯底里,反而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释然的微笑。
那笑容像一把锋利的刀,划开了我所有虚伪的伪装。
“或者,”
她补充道,语气依旧平静,“分开一段时间。
我们各自都调整一下。
李向阳,我不想……不想你在抱着我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别人。
”
她的话语像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我长久以来的自欺欺人。
“越心,对不起……”
巨大的愧疚感瞬间淹没了我,除了这三个苍白无力的字,我搜肠刮肚也找不到其他能表达此刻复杂心绪的词汇。
这声“对不起”,像是我能给予她的唯一祭品。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陈越心突然爆发了,像压抑许久的火山终于喷涌!她猛地站起来,眼泪汹涌而出,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和深深的愤怒,“你的‘对不起’太残忍了!这等于是在告诉我,我刚才的猜想,全都是真的!李向阳,我宁可你继续骗我!我宁可你大声反驳我!也不要你这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它把我所有的尊严和付出都踩在了脚下!”我的心像被重锤狠狠击中,痛得蜷缩起来。
该死!我到底在做什么?我伤害了这个骄傲又勇敢的女孩!我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心口一阵抽搐,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替她擦泪,想把她重新拥入怀中安抚。
她却后退一步,避开了我的手,眼神里是受伤后的清醒和决绝。
“李向阳,”
她连名带姓地叫我,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审判意味,“你一直都不肯正视你自己!你内心的想法,你真正想要的,你像个懦夫一样在逃避!你连承认自己感情的勇气都没有!”“懦夫”两个字,像两颗子弹,精准地射穿了我所有的防御。
我看着她美丽却写满失望的脸,看着她眼中那份洞穿一切的锐利,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自我厌恶席卷而来。
我竟不受控制地笑了出来,那笑声空洞而苦涩,充满了自嘲。
我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地瘫倒在沙发上。
“呵呵……你说得对,”
我望着天花板,声音沙哑,“我是个懦夫。
”
是啊,我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学会了用冷漠掩饰悸动,用逃避代替面对,用新的感情去埋葬旧的伤口?陈越心说得对,这几年,我一直在自欺欺人,一直在扮演一个“正常”的角色,却不敢触碰心底那个从未愈合的、名为“程茉莉”的溃烂伤口。
我跟那个曾经被我唾弃的肖宁宇,又有什么区别?都是不敢承担、不敢直面内心的胆小鬼罢了!想到这里,巨大的讽刺感让我忍不住再次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陈越心看着我瘫软的样子,情绪反而奇异地平静下来。
她擦干了眼泪,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头发,恢复了那种冷静自持的模样。
“我要回学校了。
”
她拿起自己的包,语气平淡,没有再看我一眼。
随着那一声清脆而决绝的关门声响起,我知道,这个勇敢、骄傲、曾试图温暖我的女孩,已经转身离开了。
她要的是一份纯粹、不容玷污的感情,一份能让她全身心投入也能被同样珍视的爱情。
而我,给不了。
这是她应得的,也是我……不配拥有的。
寂静的夜晚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我牢牢困住。
哥哥郑重的祝福,陈越心冰冷的控诉,还有那句穿透灵魂的“懦夫”,如同魔咒般在脑海中反复回响。
我再也无法逃避,开始被迫审视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我起身,从抽屉最深处翻出那张珍藏的旧照片。
照片有些泛黄,边角磨损。
照片上,我正对着镜头夸张地做着鬼脸,而哥哥则站在中间,带着温和的笑容,手臂自然地半环着站在他身边的程茉莉。
茉莉显得有些拘谨,微微低着头,嘴角却带着一丝羞涩的笑意。
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像那时夏日的晴空。
“我也希望你能祝福我和茉莉。
”“你一直都不肯正视你自己,你内心的想法,你真正想要的,你像极了一个懦夫。
”“你哥哥说的茉莉,也是你喜欢的人吗?或者,你曾经喜欢的人吗?”“当做我以前欠你的,现在还清了。
以后,便不要再来找我吧。
”无数的回忆碎片,如同汹涌的潮水,带着巨大的力量猛烈地冲击着我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头疼欲裂,像是要炸开。
我抓起桌上的冰啤酒,一瓶接一瓶地猛灌。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灼热和混乱。
我想忘记,想麻痹,但酒精反而让那些被刻意压抑的思念和渴望更加清晰、更加疯狂地翻涌上来!我想要什么?这个被陈越心逼问的问题,此刻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我心底最深的锁。
我想要什么?答案如同岩浆喷发,炽热而滚烫,瞬间席卷了所有的理智和伪装——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是程茉莉啊!从她搬来隔壁的第一天起,那个在阳光下搬着箱子、抬起清澈眼眸的女孩,就烙印在了我的灵魂深处!那些刻意的冷淡,那些强装的酷劲,那些隐秘的守护,那些失控的吻,那些痛苦的逃离……一切的一切,源头都指向她!只有她!压抑了数年的思念,如同决堤的洪水,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垮了所有自欺欺人的堤坝。
我疯狂地想她!想她清澈的眼睛,想她倔强的神情,想她羞红的脸颊,想她身上淡淡的茉莉清香,想她在我怀中颤抖的温度,这些年我总是涌起的莫名其妙的烦躁,不过是一种得不到的骚动……我颤抖着拿出手机,翻到通讯录里那个熟悉到刻骨的名字——茉莉。
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却像有千斤重,怎么也按不下去。
凭什么?我凭什么联系她?凭我当年的愤怒离去?凭我几年的刻意回避?凭我连承认自己感情的勇气都没有?还是凭我现在……可能已经是她和我哥哥之间的“障碍”?苦涩和自嘲如同毒液,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我猛地将手机砸在沙发上,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大四的暑假,我回到了n市。
实习单位已经找好,就在省医院——一个与程茉莉未来职业息息相关的地方。
我仍需要为考研做准备,暑假的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图书馆和家里,埋首于厚厚的资料中。
哥哥在尚辉集团如鱼得水,短短两年就升任了副总监,他的成功像一座无形的山,压在我的心头。
我暗自憋着一股劲,我不能比他差,尤其是在……尤其是在程茉莉可能关注的目光里。
在n市的这些日子,我一次也没有回过那个承载着无数童年和青春记忆的老房子。
那里有太多关于程茉莉的痕迹,有太多我不敢触碰的回忆。
对于哥哥和程茉莉的进展,我更是绝口不问。
像一个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以为不听不看,就可以假装那些刺痛我的画面不存在。
我反复对自己催眠:程茉莉如果真的和哥哥在一起了……也挺好。
哥哥成熟稳重,事业有成,能给她安稳的生活,比我这个曾经失控伤她、又懦弱逃避的人强多了。
这不正是她需要的吗?直到那天,哥哥打来电话,语气有些匆忙:“向阳,我一份很重要的女装设计图纸落在家里书房了,下午开会急用!你帮我送到公司来,地址发你。
”我应了下来,在书房里,我很快找到了那份图纸。
展开的瞬间,我愣住了。
画纸上是一个穿着华美礼服的女模特,线条流畅,姿态优雅。
吸引我的不是那件设计精妙的礼服,而是模特的轮廓和神态——那分明是程茉莉!她侧脸的弧度,她脖颈的线条,她眼神中那种独特的清冷与坚韧……哥哥的画笔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灵魂深处的神韵。
程茉莉,是他笔下的缪斯。
在他的设计世界里,她穿着最美的衣裳,圣洁、高贵,仿佛不染尘埃的艺术品。
一股酸涩复杂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哥哥对程茉莉的爱,如此清晰、如此真挚地呈现在这张图纸上。
那当年他鼓励我“争取自己喜欢的人”又算什么?是兄弟间的客套?还是他当时……其实并未真正看清自己的心意?无数个问号在我脑中盘旋,像一团乱麻。
我拿着图纸,按地址送到了哥哥的公司。
公司位于繁华的cbd,气派非凡。
送完图纸出来,我才发现,这里离老房子的距离,竟然如此之近,步行也不过三四公里。
一个念头疯长起来——去老房子看看。
或者说,去看看……程茉莉。
强烈的渴望瞬间压倒了所有理智的警告。
好久不见了,她……现在怎么样了?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按捺。
我没有立刻叫车,而是选择了步行。
仿佛这样,可以延长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
路过我们曾经共同读过的那所中学时,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暑假的校园空荡而安静,只有蝉鸣在烈日下不知疲倦地嘶鸣。
我在校门口那家熟悉的小吃店坐下,点了当年常吃的几样东西。
老板没换,味道似乎也没变,但吃在嘴里,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再也尝不出当年那种简单的满足感。
不远处的篮球场上,还有一群不知疲倦的少年在挥洒汗水,进行着激烈的对抗。
激烈的拍球声、呼喊声、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瞬间将我拉回过往。
我忍不住坐到旁边的观众席上,静静地看着。
记忆的闸门打开——当年,我和程茉莉就坐在这里,看哥哥在球场上意气风发。
程茉莉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对哥哥的崇拜和爱慕。
那时候,我对篮球充满了不屑,觉得那是哥哥吸引她目光的工具。
在哥哥与杜薇在一起后,我又悄悄地练习篮球,笨拙地模仿着他的动作,心里憋着一股劲,却又可笑地不允许程茉莉在场边看我打球。
后来,我球技稍好了一些,总会在程茉莉经过球场时,刻意地卖力表现。
看到她驻足,看到她脸上露出那浅浅的、几乎不易察觉的笑意,那一刻,仿佛全世界的阳光都聚焦在了她的笑容上。
那时候的日子,像被拉长的糖丝,缓慢而甜蜜,我以为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来,等她一点点发现我的心意,接纳我的全部……一阵激烈的欢呼声将我从回忆中惊醒。
看看时间,竟然已经快晚上9点了!想到哥哥一般下班后都会直接回老房子(只有周末才回父母在市区的家),我的心跳猛地加速。
那个想去看看的念头,再次强烈地攫住了我。
我凭着记忆,轻车熟路地走到老房子楼下。
钥匙的位置没变,还是藏在熟悉的窗台夹缝里。
我拿出钥匙,打开门,一股混合着旧木头、灰尘和淡淡饭菜香气的熟悉味道扑面而来。
屋子里亮着灯,却静悄悄的。
人有三急。
老式的房子只有一个卫生间。
我径直朝卫生间走去,看到门缝下透出灯光,里面传来水流停止的哗啦声。
我只当是哥哥在里边,没多想,直接拧开了门把手——“啊——!”“啊——!”两声短促的惊叫几乎同时响起!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映入眼帘的画面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的意识——是程茉莉!她全身赤裸,湿漉漉的头发高高挽起,露出光洁优美的脖颈和后背,晶莹的水珠顺着她莹白的肌肤滚落。
她正拿着一块毛巾,显然刚擦干身体,准备穿衣服!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关上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血液全部涌向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着粗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刚才那惊鸿一瞥的画面,却如同烙印般清晰地刻在了我的视网膜上——那流畅的肩颈线条,那纤细的腰肢,那圆润的臀线,那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光泽的肌肤……程茉莉!赤裸的程茉莉!我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在街头偶遇,在同学聚会,甚至是在医院……唯独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猝不及防、如此具有冲击力的方式!她的身体,美丽得惊心动魄,也残忍地撕碎了我所有的心理防线!巨大的震惊、难以言喻的悸动、以及一种被命运戏弄的荒谬感交织在一起,让我浑身发冷又燥热难当。
我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扫过玄关。
那里,除了哥哥的皮鞋,赫然多了一双女士的凉鞋和一双居家的拖鞋——程茉莉的鞋子!他们……已经同居了吗?!这个认知像一把毒匕首,狠狠扎进我的心脏!虽然我无数次用“他们在一起也挺好”来麻痹自己,但当这个冰冷的现实赤裸裸地摆在眼前时,那股被强行压抑的嫉妒、不甘和一种被至亲之人夺走至宝的愤怒,如同火山岩浆般轰然爆发!我无法接受!我根本接受不了!一股狂暴的怒火瞬间冲垮了残存的理智!我猛地转身,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再次用力推开了卫生间的门!程茉莉已经穿好了简单的家居服,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
她刚拉开门走出来,看到去而复返、双目赤红的我,明显怔住了,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愕,随即是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慌乱,有羞赧,似乎……还有一丝极其浅淡的、被时光掩埋的……思念?这丝若有若无的“思念”,像投入油桶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我心中积压已久的、如熔岩般滚烫的渴望!我何尝不是日日夜夜在想她?!她是我魂牵梦绕、刻入骨髓的人啊!此刻,她就站在我面前,触手可及!所有的克制、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祝福”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我像一头失去控制的野兽,猛地扑上去,双手死死抓住她单薄的肩膀,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我红着眼睛,声音嘶哑而狂暴地低吼:“你为何在这里?!”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粗重交织的呼吸声。
她有些呆愣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眸,此刻像蒙尘的琉璃,映着窗外透进来的、老房子特有的昏黄光线。
我好似看到她眼里有浅浅的思念,像水底摇曳的草,微弱却固执地撩拨着我早已混乱的心弦。
这该死的思念!
我何尝不是想她?日日夜夜,蚀骨灼心。
她是我魂牵梦绕、却又被理智死死按在记忆深处的人啊!此刻,她就如此真实地站在我面前,触手可及,带着旧时光的气息,带着我拼命想要遗忘却从未成功的一切。
一股近乎毁灭的冲动攫住了我,我猛地吻了上去。
不再是试探,而是攻城略地般的侵略,是积压了太久的情感岩浆的喷发。
我的吻带着惩罚的意味,也带着绝望的索取。
唇齿间的纠缠粗暴而疯狂,仿佛要将她揉碎、吞噬,才能填补心中那个巨大的空洞。
那一刻,我彻底丧失了思想,丢弃了理智,只剩下原始的本能和对她存在本身的巨大愤怒与渴望在熊熊燃烧。
“李向阳,我好痛,我们不要这样。
”程茉莉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水底传来,带着压抑的痛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试图挣开我箍紧的手臂,纤细的身体绷紧如拉满的弓弦,徒劳地抵抗着我的力量。
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淡淡皂香和体温的独特气息,如同最强劲的催化剂——这味道,是我第一次在老房子斑驳的梧桐树下见到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时就深深刻进骨髓里的。
此刻,在这间承载了无数童年嬉笑追逐、也见证了后来无数沉默与疏离的老屋里,这气息裹挟着旧日回忆,排山倒海般向我袭来,瞬间击溃了我本就摇摇欲坠的堤防。
她在我怀里挣扎,凌乱的衣衫滑落肩头,露出精巧的锁骨。
乌黑的发丝纠缠在汗湿的颈侧和脸颊,更添几分脆弱的狼狈。
她急促地喘息着,胸口的起伏剧烈,那颗我曾无数次亲吻过的、小小的、深褐色的痣,在她白皙的肌肤上随着呼吸若隐若现,像一颗不安跳动的星,无声地诉说着慌乱与抗拒。
这景象如同最烈的酒,烧灼着我的神经。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爱欲、愤怒、委屈和毁灭冲动的洪流彻底冲垮了我。
我将滚烫的脸深深埋进她温热的颈窝,贪婪地汲取那几乎令我发狂的气息,喉间发出一声如同困兽般压抑的低吼。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到一种灭顶般的崩溃感——为这失控的局面,为这无法抗拒的吸引,更为自己在她面前永远无法保持的清醒。
“该死!程茉莉,你为何要在这里!”
这句怒吼几乎是炸裂在我和她之间狭窄的空气里。
它并非完全的质问,更像是一种嫉妒的控诉。
在我以为自己终于能用冷漠筑起围墙的时候!她的出现,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粗暴地捅开了我费尽心机尘封的往事之门,那些甜蜜的、痛苦的、带着血色黄昏的记忆碎片瞬间倾泻而出,将我淹没。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我努力维持的平静生活最恶毒的嘲讽和最无法抗拒的诱惑。
让我再次变成这个连自己都厌恶的、被欲望和执念驱使的野兽!她被我突如其来的暴怒和随之而来的僵硬震慑住,挣扎的动作停滞了。
片刻的死寂后,她绷直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点点软了下来,虚脱般地靠在我怀里。
我能感受到她心脏在我胸膛上剧烈的撞击。
然后,一只微凉的手带着试探般的安抚,轻轻环上了我的腰背。
“我就暂住几天,我会找好房子,不会麻烦你们太久。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妥协,试图平息我的怒火,也像是在说服她自己。
这安抚的姿态和她话语里的疏离形成诡异的矛盾,非但没有让我冷静,反而像往烈火上泼了一瓢油。
“不会麻烦太久”?她以为这仅仅是一个“麻烦”?她根本不知道,她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眼神,都在我死寂的心湖里投下巨石!“程茉莉,我……”
我欲言又止。
胸腔里翻涌着千言万语——我想说“我想你想到发疯”,想说“这些年你去了哪里”,想说“别走”……
可最终,所有汹涌的情感出口都被一层厚厚的、名为自尊与怨恨的冰层死死封住。
我抬起头,目光如烙铁般紧紧锁住她近在咫尺的脸庞。
这张脸,是我刻意回避了无数日夜、却在午夜梦回时无比清晰的面孔。
它依旧美丽,却多了几分风霜和疲惫。
而就在刚才,我脑海中还清晰地烙印着她衣衫不整、锁骨微露、胸口那颗痣在混乱中惊鸿一瞥的画面……
一股无法抑制的燥热再次猛烈地从小腹窜起,比之前更加凶猛。
原始的兽性咆哮着,彻底吞噬了残存的、可怜的理智。
什么思念,什么旧情,什么理智……
都被这股只想彻底占有、只求片刻慰藉的疯狂欲望焚烧殆尽!我猛地收紧手臂,将她拦腰抱起,几步跨到那张铺着旧床单的木板床边,近乎粗暴地将她放了上去。
沉重的木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我欺身而上,将她困在身下,双手急切地在她身体上探索、揉捏,仿佛那不是一具温热的躯体,而是一片亟待征服的领地,一个能暂时填满内心无尽空虚和痛苦的容器。
我的动作毫无怜惜,带着一种自毁般的绝望和发泄。
“向阳,不要这样……”
程茉莉吃痛地低呼,声音里带着清晰的恐惧和生理上的不适。
泪水终于冲破了她强装的镇定,从泛红的眼角滑落,洇湿了鬓边散乱的黑发。
那晶莹的泪珠刺痛了我的眼睛,却无法浇熄我心中燎原的野火。
她的抗拒像微弱的火星,反而助长了我的暴戾。
我完全被冲昏了头脑,只剩下征服和占有的本能。
就在我即将彻底沉沦于欲望的深渊,试图用更粗暴的动作堵住她的呜咽时——“砰!”
房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开!“李向阳,你干什么!”
一声惊怒交加的暴喝如同惊雷在狭小的房间里炸响!紧接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狠狠撞在我的肩膀上,将我整个人从程茉莉身上掀了下去!我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撞得我眼冒金星。
哥哥——李向楠——像一座骤然降临的怒目金刚,横亘在我和程茉莉之间。
他宽阔的背影将蜷缩在床角、衣衫凌乱、泪流满面的程茉莉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死死地钉在我身上,充满了震惊、失望和毫不掩饰的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