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租的房子蜷缩在老城区一条安静的巷子深处。
青石板路被岁月打磨得光滑,两侧是斑驳的灰墙和爬着常青藤的老屋。
这里离公司步行只需十五分钟,离陈绍正就读的技校也不过3个公交站的距离。
继父陈港的安排周到而务实——两室一厅,房子有些年头,墙壁微微泛黄,但被房东收拾得异常干净。
午后,阳光能毫无阻碍地穿透阳台那扇老式的玻璃门,慷慨地洒满半个客厅,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仿佛驱散了旧时光留下的所有阴霾。
然而,这明亮的表象下,总隐隐透着一丝刻意营造的空洞感。
搬家那天,空气里弥漫着旧家具和灰尘的味道。
陈绍正像一头沉默的骡子,一趟趟扛着沉重的纸箱进进出出。
他穿着洗得发白、领口有些松垮的t恤,汗水浸透了后背,勾勒出少年单薄却绷紧的脊背线条。
皮肤是常在户外活动晒成的黝黑,他低垂着眼睑,几乎不与我对视。
当我递过去一瓶水,他只是闷闷地挤出两个字“不用”,便又迅速转身,投入到搬运中,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灼伤他。
我看着这个名义上的“弟弟”,感激他此刻付出的汗水,却又被他周身散发出的、与年龄不符的疏离和阴郁,刺得心底泛起一丝莫名的不安。
那感觉,像在平静的水面下,瞥见了一抹不祥的暗影。
“绍正,这间房是你的。
”我推开次卧的门,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温和,像拂过巷口老槐树的微风。
房间不大,但朝南,阳光正好。
我指了指铺着崭新蓝白格子床单的床铺,“都换过了,干净的。
”陈绍正只是从喉咙深处“嗯”了一声,像块石头落地。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简单的木床,旧书桌,墙角立着的简易衣柜。
最后,那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精准地落在了书桌角落那个不起眼的白色电源插座上,停顿了足有半秒。
他的眼神在那瞬间似乎闪烁了一下,随即飞快地垂下,仿佛被什么烫到,迅速将手里最后一个箱子塞进角落。
“我回学校了。
”丢下这句硬邦邦的话,他甚至没等我回应,便拉开门,几乎是逃也似的匆匆离开。
关门声在空荡的客厅里回响,留下一种挥之不去的、被嫌弃的冰冷感,仿佛这间屋子是某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场所。
我独自站在骤然空寂下来的客厅中央。
阳光依旧明媚,却驱不散那份刻意营造的疏离感。
这里没有向楠那些散落在茶几上、画满了飘逸裙装线条的设计手稿,没有空气中残留的他特有的、混合着松节油和阳光的气息,没有了那些承载着过于沉重爱意的记忆碎片,更没有了随时可能引爆、关乎向阳的惊涛骇浪。
一种近乎真空的、带着自我放逐意味的平静,如同无形的玻璃罩,将我与过去隔绝开来。
然而,这平静之下,却蛰伏着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空洞与不安。
生活似乎被强行按下了静音键,再重启时,只剩下工作的频道在喧嚣。
得益于肖宁宇那场堪称“导师级”的点拨,我负责的“瑞维宁”区域推广策划案,在周一的部门会议上收获了远超预期的反响。
当我站在投影幕布前,条理清晰地剖析数据、精准定位目标群体、阐述富有创意的线下活动构想时,能清晰地感受到会议室里气氛的微妙变化。
原本对我这位“空降兵”颇有微词的黄经理,那张总是绷紧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赞许之色。
而坐在主位的肖宁宇,全程目光如炬,专注地落在我身上,仿佛我是整个会议唯一的焦点。
在我结束发言的瞬间,他率先鼓起了掌,眼神中的欣赏如同实质般倾泻而出,毫无掩饰。
“程专员思路清晰,执行力强,这个方案基础非常扎实。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权威的背书,“后续总部会倾斜更多资源支持,我相信,这个区域在程专员手里,一定能成为‘瑞维宁’的重要增长引擎。
”这道强力的背书,像一剂强心针,也像一柄双刃剑。
此后,肖宁宇以“确保策略有效落地”和“总部高度关注”为由,与我的工作联系变得异常密集。
邮箱里塞满了他转发的行业前沿报告和市场动态分析,微信对话框常常在深夜亮起,是他“恰好”看到、觉得“或许对你执行有启发”的国外案例链接。
他总能在我的工作陷入瓶颈时,“不经意”地提供关键的数据支持或打通某个难缠的环节;在我为赶方案熬到深夜时,“顺路”点一份精致营养的夜宵送到公司前台;在至关重要的客户会议前,他会提前预留时间,与我细致地过一遍每一个细节,用他那种精英特有的沉稳气场和专业素养,无形中为我压阵、铺路。
我并非不识好歹的木偶。
肖宁宇的帮助是实打实的,在他的“特殊关照”下,我负责的区域推广活动成效斐然,销售数据曲线一路昂扬向上。
一份关于我晋升为市场部区域主管的提案,悄然摆上了张总的案头。
张总找我谈话时,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他脸上的笑容堆叠得如同精心揉捏的面团,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暧昧:“小程啊,进步神速嘛!肖经理对你可是推崇备至,啧啧,你们老同学这配合,真是天衣无缝!好好干,这个位置,我看好你!”“看好你”三个字,被他刻意拖长了尾音,像黏腻的糖浆,糊在空气里,带着令人作呕的玩味。
我脸上的职业笑容瞬间僵硬,指尖在桌下微微蜷缩。
我能清晰地“听”到,茶水间玻璃门外飘来的、被刻意压低的窃笑和议论——“看见没?菁菁姐手里那个大客户,硬是被肖经理调给程茉莉了……”“老情人嘛,还是初恋白月光呢,能一样吗?”“啧,手段真高,难怪火箭上升,床上功夫想必也……”那些细碎的声音,如同无数根芒刺,精准地扎进我刚建立起的、脆弱的职业自信里。
它们瞬间将我拉回高中那个闷热的夏天,当我和肖宁宇的名字的书。
生活的重心,被彻底压缩成两点一线:公司冰冷的格子间,和这间弥漫着疏离阳光的出租屋。
肖宁宇的存在感却日益膨胀。
他从北京总部调回区域负责,我们物理距离的拉近,使得会面变得频繁而自然。
他的关心开始无孔不入,悄然渗透进我生活的毛细血管。
知道我胃不好,快递会定时送来包装精美的养胃茶包;听说我加班到深夜,微信里必定会跳出他叮嘱“注意安全”的消息;甚至有一次,他“顺路”送我回家,车子停在巷口那盏光线昏黄、飞蛾环绕的老旧路灯下。
他坚持要目送我进去。
当我转身走向单元门时,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烙在我的背上,那目光深沉、专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宣示主权的占有欲。
肖宁宇身上那种精英式的笃定自信、润物无声的体贴,以及他凝视我时,眼底那份复杂难辨的情愫——混杂着对过往伤害的愧疚、急切的补偿心理,以及一种被重新点燃的、带着征服欲的火苗——都在悄然腐蚀着我刻意筑起的、摇摇欲坠的心防。
尤其是在向楠彻底远去、向阳如同人间蒸发、生活被强行按入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之后,肖宁宇带来的那种被强烈关注、被细致需要的感觉,像一株带着致命诱惑的藤蔓,悄然缠绕上我空虚而冰冷的心房。
我开始在深夜的手机震动中期待他的名字,会在看到他分享的一首契合心境的音乐链接时,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涟漪。
一种危险的、带着依赖和隐秘悸动的情绪,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苔藓,在我心底悄然蔓延。
然而,这刻意维持的、如同玻璃罩般的平静之下,汹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
陈绍正如期在周末出现。
他依旧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大部分时间将自己反锁在次卧那扇薄薄的门板之后。
只有深更半夜,客厅才会传来他刻意放轻、却依旧无法完全掩盖的脚步声,以及冰箱门开关时沉闷的“咔哒”声。
我尽力给予他空间,不去打扰。
但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如同房间里挥之不去的陈旧气味,始终萦绕着我,驱之不散。
肖宁宇的敏锐超乎我的预料。
有一次他送我回来,在楼下恰好撞见背着书包回来的陈绍正。
陈绍正看肖宁宇的眼神,充满了少年人特有的警惕和一种近乎敌意的审视。
肖宁宇当时没说什么,但在回程的车上,他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声音沉沉地提醒:“茉莉,对你来说,那是你的弟弟。
但对我来说,他是一个正常的、跟你没有血缘关系的、正值血气方刚的男人。
你独自和他住,我不放心。
”我当时还笑他胡思乱想,觉得他小题大做。
然而,陈绍正身上那些细微的变化却无法忽视:他的眼神越来越飘忽不定,有时会长时间地盯着墙壁的某处空白或角落的阴影发呆,眼底布满熬夜留下的、不正常的猩红血丝。
他接电话时,总会刻意压低声音,躲进房间深处,语气焦躁而急促,像在进行某种见不得光的交易。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根无形的、越绷越紧的弦。
那根弦,在那个沉闷的周五傍晚,骤然断裂。
我难得下班稍早,夕阳的余晖将老巷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
刚走到巷口,那点暖意瞬间被眼前的一幕冻结——陈绍正被三个流里流气、穿着廉价花衬衫和破洞牛仔裤的混混堵在墙角!为首的那个染着一头刺眼的黄毛,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用力推搡着陈绍正单薄的肩膀。
陈绍正脸色惨白如纸,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嘴唇翕动,似乎在徒劳地辩解什么,却被黄毛粗暴地打断。
紧接着,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炸响在寂静的巷口!黄毛的巴掌狠狠掴在陈绍正脸上!我的心猛地一沉!来不及细想,身体已先于意识行动,我迅速闪身躲进旁边一丛茂密的冬青树阴影里。
我看到那三个人像押解犯人一样,推搡着踉跄的陈绍正,朝着与家相反的方向,往那片荒废的旧工厂区走去!陈绍正回头时那一眼,充满了惊恐和无助,像濒死的幼兽。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几乎没有犹豫,我像幽灵一样,远远地跟了上去。
废弃的工厂区如同巨大的钢铁坟场,在暮色四合中更显狰狞。
生锈的龙门吊骨架刺向灰紫色的天空,破碎的玻璃窗像空洞的眼窝,地面散落着混凝土碎块和纠缠的废弃铁丝网。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机油和腐败垃圾混合的刺鼻气味。
我躲在一堵布满裂缝、摇摇欲坠的水泥断墙后面,心脏在死寂中擂鼓般轰鸣。
我看到那三人粗暴地将陈绍正拖进了一个半塌的厂房深处。
里面很快传来了令人心悸的闷响——拳头砸在□□上的声音,鞋底踹在肋骨上的钝响,伴随着陈绍正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痛苦哀嚎和断断续续的求饶。
“妈的!小兔崽子!敢耍老子?收钱不办事?想玩黑吃黑是吧?!说好的今天交人呢?!”黄毛凶狠的咆哮在空旷的厂房里激起阵阵回音,带着金属般的冰冷。
“我……我错了……求求你们……饶了我……我把钱都还……加倍还……”陈绍正带着哭腔的求饶声断断续续,像破旧的风箱。
“错了?老子的钱你也敢吞?!我看你他妈是活腻歪了!给我往死里打!”我浑身冰冷,巨大的恐惧和愤怒让我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我必须报警!就在我哆哆嗦嗦准备按下那三个数字时,肖宁宇的来电让屏幕骤然亮起光芒,瞬间暴露了我的位置!“臭娘们!干什么的?!”一声炸雷般的厉喝在身后陡然响起!手机“啪嗒”一声脱手,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头皮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一只粗壮如铁钳般的手狠狠揪住了我的长发,巨大的力道几乎要将我的头皮整个掀掉!剧痛让我眼前发黑,金星乱冒。
“放开我!”我本能地尖叫,用尽全身力气挣扎,指甲在对方布满刺青的手臂上胡乱抓挠。
“妈的!还挺辣!”黄毛骂骂咧咧地走过来,另一只手掏出手机,刺眼的手电筒光柱毫不留情地打在我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
“姐!快跑!”被另一个混混死死按在地上的陈绍正突然嘶声大喊,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想跑?太迟了!黄毛眼中凶光一闪,抬脚,带着千钧之力,狠狠踹在我毫无防备的小腹上!“呃——!”剧痛!仿佛内脏瞬间被扭碎!一股腥甜涌上喉咙,我重重砸在冰冷坚硬、布满砂砾的水泥地上!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剧烈的疼痛让我蜷缩成一团。
“妈的,废物!”踩着陈绍正的寸头混混见他挣扎,狠狠一拳砸在他已经红肿不堪的脸上,鲜血瞬间从鼻孔和嘴角涌出。
“三炮,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另一个染着寸头的混混指着瘫软在地的我,语气带着下流的兴奋,“她就是照片上那妞儿!跟你网上卿卿我我、骗你钱那个‘寂寞小野猫’!陈绍正这小子收了咱们的钱,拍胸脯保证今天把她弄来给你‘交货’,结果他妈玩砸了!现在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着,目光在我身上逡巡。
什么照片?什么寂寞小野猫?什么交货?巨大的羞辱和疑惑如同冰水浇头,让我在剧痛中更加眩晕。
“自己送上门?呵呵,省事了!”黄毛(三炮)狞笑着,啐了一口浓痰,大步上前,蹲在我面前。
粗糙、带着污垢的手指像冰冷的铁钳,狠狠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迎向他那双充满□□和残忍的眼睛。
手电筒的光柱直射着我的脸,让我无所遁形。
“死女人,原来就是你在网上装清纯勾引老子啊?害老子花了那么多钱,连根毛都没摸到!”他咧开嘴,露出焦黄参差的牙齿,带着浓重烟臭和口臭的浑浊气息,如同腐烂沼泽的恶臭,喷在我的脸上,“行!今天老子就亲自验验货!等哥几个玩够了,自然放你们走!”他的笑声如同夜枭,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
另外两个混混踩在陈绍正身上的力道更重了,他像被钉在地上的虫子,徒劳地扭动、嘶吼,发出痛苦的呜咽,却无能为力。
我看着黄毛眼中那毫不掩饰的、野兽般的光芒,看着他像一座移动的肉山般逼近。
我瘫在冰冷刺骨的地上,徒劳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挪动着身体向后蹭,粗糙的水泥地磨破了皮肤,嘴里只能发出微弱如蚊蚋的呢喃:“不……不要……”
这微弱的抵抗声瞬间被混混们下流的哄笑和粗重的喘息淹没。
我的挣扎在绝对的力量和腹部的剧痛面前,显得如此可笑而徒劳。
只听“嗤啦”一声刺耳的裂帛声——我身上单薄的连衣裙肩带被黄毛粗暴地撕开!冰凉的空气瞬间侵袭裸露的肌肤,激起一片战栗的鸡皮疙瘩!冰冷粗糙的水泥地无情地硌着我的脊背,灰尘和铁锈的颗粒钻进我的鼻腔,呛得我一阵窒息般的咳嗽。
我还想抬起手臂试图反抗,黄毛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甩在我脸上,火辣辣的疼,脑袋嗡嗡作响,意识昏沉。
巨大的恐惧和深入骨髓的屈辱感让我浑身僵硬如铁。
我只穿了一条薄薄的裙子。
黄毛那双肮脏、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手,带着令人作呕的黏腻触感,粗暴地探向我的裙底。
冰冷肮脏的空气里混杂着几道贪婪的目光,这野兽般的男人瞬间兴奋起来,喉间滚动着低沉的嘶吼。
他们如同观赏一件战利品,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和下流的秽语。
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在身体被如此彻底地亵渎和羞辱中,彻底崩溃了。
泪水从眼角汹涌滑落,混合着嘴角尚未干涸的血迹,在布满灰尘的脸上冲刷出肮脏的沟壑。
我闭上了眼睛,意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抽离这具饱受摧残的躯壳,坠入无边的黑暗和刺骨的冰冷。
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不堪的夜晚,被白奕东压在身下,用身体换取生存的资本。
命运兜兜转转,我终究还是逃不过被践踏的结局。
就在黄毛急不可耐地解开裤头,准备对我进行凌辱时——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骤然炸响!黄毛像一只被巨力击中的破麻袋,整个人猛地横飞出去,狠狠砸在旁边的废弃铁架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哐当”巨响!是肖宁宇。
他甚至没有停顿,在黄毛飞出的瞬间,身形已如鬼魅般欺近。
黄毛刚从晕眩中挣扎着抬头,一只穿着锃亮皮鞋的脚已裹挟着凌厉的风声,重重踹在他的胸口!黄毛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被掐断脖子的鸡鸣般的惨叫,身体再次被踹得向后滑行,重重撞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蜷缩着剧烈呛咳起来。
“妈的,英雄救美?你他妈不想活了?!”黄毛目眦欲裂,挣扎着爬起,不管不顾地嘶吼着朝肖宁宇挥拳。
肖宁宇侧身轻易让过这软绵无力的攻击,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黄毛挥来的手腕,向下一拧!同时右臂屈肘,一记凶狠凌厉的顶心肘狠狠撞在黄毛的胃部!“呃啊——!”黄毛的惨叫声瞬间变形,胃液混合着酸水从口中喷溅而出,整个人痛苦地弓成了虾米。
肖宁宇扣腕的手顺势向下一压,同时膝盖猛地抬起,狠狠撞在黄毛因弯腰而暴露的下颌上!黄毛闷哼一声,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不禁回想起中考结束那个暑假的夜晚,当我被职高生堵在角落时,同样为我挥拳的李向阳。
寸头混混见状这突如其来的暴烈反击,凶性随即被激发。
他怪叫一声,不知从哪儿操起一根手腕粗、带着毛刺的木棍,悄无声息地从肖宁宇背后猛扑上来,抡圆了狠狠砸向肖宁宇的后脑!我惊恐地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在木棍即将落下的刹那,肖宁宇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猛地一个矮身旋步!带着呼啸风声的木棍擦着他的头皮掠过,重重砸在他绷紧的斜方肌上!“砰!”一声闷响,如同重锤击打沙袋!肖宁宇身体猛地一震,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借着前冲的势头踉跄了两步才稳住。
借着惨淡的月光,我看到他猛地回头时,嘴角已然渗出一道刺目的血线,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寸头,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散发着冰冷刺骨的杀意!寸头被他这眼神吓得肝胆俱裂,下意识想抽回木棍。
但肖宁宇的动作更快!他似乎没感觉到背部的疼痛,在旋身的同时,左手已如铁钳般反手扣住了寸头持棍的手腕!五指瞬间发力,寸头痛得惨叫一声,五指不由自主地松开。
肖宁宇右手顺势一抄,那根沉重的木棍已稳稳落入他的手中!有了武器在手,肖宁宇的气势陡然攀升。
他根本不给寸头反应的时间,手腕一抖,木棍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啪!啪!啪!”木棍精准而狠辣地连续抽打在寸头的大腿外侧、膝盖弯和支撑腿的脚踝上!每一次击打都伴随着骨头被硬物重击的闷响和寸头撕心裂肺的惨叫!寸头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像一根被狂风摧折的朽木,惨叫着扑倒在地,抱着被打断的腿在地上翻滚哀嚎,涕泪横流。
肖宁宇看都没再看地上如同蛆虫般蠕动的黄毛和寸头一眼,拎着木棍,一步步走向那个踩着陈绍正的混混。
那混混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双腿抖如筛糠,看着肖宁宇如同看着索命的死神。
当肖宁宇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时,他怪叫一声,触电般猛地松开脚,连滚带爬地向后疯狂倒退。
“滚!”肖宁宇励喝到。
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妈…妈的!陈绍正,算…算你走狗屎运!”此刻黄毛脸色惨白如鬼,眼中交织着极度的惊惧,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牵动了碎裂的下颌,疼得浑身抽搐,只能含糊不清地嘶嚎着,朝地上啐了一口混着血沫的污物,朝两个同样吓破胆、拖着寸头挣扎爬起的同伙一挥手,“我们走!”他们仓皇地朝着厂房另一端一个倒塌的破墙缺口处连滚爬爬地逃窜而去,身影迅速被外面浓重的夜色吞噬。
空旷的厂房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我们三人粗重不一的喘息。
肖宁宇紧绷如弓的身体松懈下来,仿佛支撑他的那股戾气瞬间被抽空,高大的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手中的木棍“哐当”一声脱手砸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激起一片呛人的灰尘。
他几步冲到我的身边,没有丝毫犹豫,迅速脱下自己那件质地精良的深色西装外套。
带着他体温的、干净柔软的布料,如同一个小心翼翼的护盾,迅速而轻柔地包裹住我几乎赤裸、沾满尘土、血迹和屈辱的上身。
“茉莉!茉莉!看着我!你怎么样?!”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和恐慌,双手捧着我冰冷的脸颊,小心翼翼地检查我脸上的伤。
当他看到我高高肿起、破裂渗血的嘴角,以及脸颊上那清晰无比的、紫红色的五指印时,他眼中的心疼瞬间被滔天的怒火取代!我仿佛刚从最深最冷的噩梦中被强行拽回现实,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
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伸出冰冷颤抖的手,死死抓住肖宁宇结实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仿佛那是唯一能证明我还活着、唯一能带我逃离这地狱的浮木。
滚烫的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浸湿了他昂贵的衬衫袖口。
“别怕!茉莉!别怕!没事了!都过去了!没事了!”肖宁宇将我冰冷颤抖的身体紧紧拥入他温暖而坚实的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揉碎,融入他的骨血。
他身上熟悉而干净的须后水味道,混合着刚才剧烈搏斗带来的汗味和一丝淡淡的血腥气,此刻却成了这污浊地狱里唯一纯净的救赎气息,带来一丝微弱却无比真实的安全感。
他冰冷的、带着未消杀意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刀锋,扫过旁边蜷缩在地、瑟瑟发抖如同惊弓之鸟的陈绍正。
“到底怎么回事?!”肖宁宇的声音压抑着火山般的怒火,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在陈绍正身上,随即抱着我的力道又紧了几分,“茉莉,如果不是我能定位到你手机的位置,我真不敢想象后果……”陈绍正抖得更厉害了,像一片秋风中的落叶,眼神惊恐地躲闪着,不敢看我,更不敢看肖宁宇。
腹部的剧痛稍缓,巨大的屈辱和困惑让我嘶哑着开口,声音破碎不堪:“他们说的……什么照片?什么勾引?什么……交货?你收了他们的钱……要把我……交出去?”
每一个肮脏的词语从自己嘴里说出,都像一把钝刀在切割我的灵魂。
肖宁宇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瞬间刺穿了陈绍正最后的伪装。
他敏锐地意识到,这绝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街头勒索或暴力事件,背后隐藏着更肮脏、更令人发指的罪恶。
在肖宁宇那几乎要将人冻结的目光和我无声却充满血泪的质问下,陈绍正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像一只被逼到绝路的幼兽,捂着脸,发出压抑的、如同濒死般的呜咽和抽泣。
“姐……对不起……我错了……求求你……千万别告诉爸爸……”他语无伦次地哀求着,声音里充满了对父亲陈港刻入骨髓的恐惧,“他……他真的会打死我的……往死里打……”
他蜷缩着,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我……我一开始……只是想弄点钱……买装备……有人……有人愿意花钱……买……买那种照片……”“照片?什么照片?!”肖宁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厉声追问。
陈绍正颤抖着抬起一只沾满血污和灰尘的手,指向被肖宁宇紧紧护在怀里的我,又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缩回去,声音低得如同蚊蚋,却字字如毒针:“在……在原来那个房子……你的房间……还有……还有现在这里……你的房间……浴室……我……我偷偷装了……摄像头……”轰隆——!仿佛一道裹挟着万钧雷霆的闪电,在我混沌一片的脑海中轰然炸裂!所有的碎片瞬间拼凑成一副完整而无比丑陋的图景!那些原来租住屋里挥之不去的诡异违和感,物品微妙的位移,不翼而飞的内衣裤……根本不是什么神秘的外来者!是陈绍正!他一直潜伏在暗影里,用最卑劣的方式窥探着我!“你……你说什么?!”我猛地从肖宁宇怀里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瞪着那个蜷缩在地上的少年,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愤怒而扭曲变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汹涌而上。
陈绍正不敢抬头,像倒豆子一样,语无伦次地交代着令人发指的罪行:“我……我拍了好多……好多你的照片……还有视频,我……我在网上……用女号……假装是你……起了个名字叫‘寂寞小野猫’……跟那些男人聊天……骗他们的钱……卖……卖你的照片和视频……”他痛苦地抱着头,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他们……他们就是被我骗了钱……发现根本约不到真人……才……才找上门来要报复的……”真相的丑陋和残酷,远比刚才的暴力侵犯更具毁灭性!原来那些如影随形、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安感,那些隐秘的窥视,那些丢失的私密物品……罪恶的源头一直就在身边!就在这间我以为是避风港的屋子里!他把我当作家人给予的庇护之所,变成了他满足扭曲欲望和贪婪的狩猎场!在我最私密、最不设防的空间里——卧室、浴室、甚至可能是客厅,布满了无数只恶心的、窥探的眼睛!他将我的身体、我的隐私、我的尊严,当作廉价商品在网络上贩卖!甚至现在,在这个我以为安全的“新家”里,我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动作,都暴露在这个少年肮脏的镜头和更加肮脏的交易之下!而我,竟毫无察觉地生活在这个巨大的、令人作呕的偷窥牢笼里!巨大的恶心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被彻底背叛、被亵渎、被当成玩物和商品的愤怒与屈辱瞬间冲垮了我所有的理智和忍耐!“你滚!立刻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我嘶哑地低吼着,声音里充满了破败的、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和冰冷的憎恨。
这一句话,抽干了我仅剩的所有力气。
“姐!姐!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别告诉爸爸!他会打死我的!真的会打死我的!”陈绍正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发出绝望的哀嚎,脸上是对父亲陈港深入骨髓的恐惧。
那种恐惧如此真实而剧烈,让他此刻看起来更像一只被主人虐待后遗弃、又遭受欺凌的流浪狗。
我想起老实憨厚的陈港,那个沉默寡言、习惯用拳头和怒吼来管教儿子的中年男人。
他用最传统的、近乎暴力的父权权威,浇灌着这棵已然扭曲畸形的幼苗。
或许,正是这种令人窒息的家庭土壤,才是将陈绍正推入这万劫不复深渊的真正根源。
肖宁宇的脸色铁青,眼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怒火。
他紧抱着我不断颤抖的身体,同时对着地上的陈绍正,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冰冷刺骨的驱逐令:“快滚!永远别让我再看到你!”陈绍正如蒙大赦,连滚爬爬、跌跌撞撞地逃离了这个如同炼狱般的厂房,呜咽声和踉跄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门外浓重的夜色中。
肖宁宇将我颤抖不止、冰冷僵硬的身体更紧地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我窒息。
他低下头,下颌抵着我凌乱肮脏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剧烈心跳和不容置疑的保护欲,一遍遍重复着:“茉莉,别怕。
结束了。
都结束了。
有我在,都结束了。
”我僵硬地靠在他怀里,脸上火辣辣的痛楚、腹部翻搅的钝痛,与心底被彻底撕裂、暴露在肮脏中的冰冷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麻木的、万箭穿心般的痛苦。
我空洞的目光越过肖宁宇的肩膀,望着厂房破败穹顶上那巨大的、如同怪兽巨口般的破洞,外面是浓得化不开的、吞噬一切光明的黑夜。
陈绍正压抑的呜咽声已然远去,但厂房里弥漫的铁锈味、血腥味、灰尘味和那些混混留下的恶臭,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象征着彻底毁灭的气息。
肖宁宇的怀抱是温暖的,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却丝毫无法驱散那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的、彻骨的寒意。
真相的丑陋与残酷,远比我所经历过的任何风暴——白奕东的玩弄、肖教授的虚伪、向楠兄弟的爱恨纠缠——都更具毁灭性。
我以为我奋力挣扎,终于逃离了过去的泥潭,爬上了一块看似坚实的陆地。
却不知,这块陆地之下,早已被蛀空,布满了一个更肮脏、更令人窒息的陷阱。
而我,像一个可悲的祭品,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从未真正获得过救赎。
”茉莉,跟我回家。
“肖宁宇说道,把我抱起来,走出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