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畜生！”
孟沅紧攥着阿如，“他怎这样！好吓人啊，我看我还是去码头看看吧。”
妇人又说：“去了也没用，不去，票也买不到的，车站和码头人多的连缝都不透，我刚挤来。”
一男人说：“就在这待着吧，又往那去呢？他说这安全区是美国人地盘，小鬼子不敢进来。”
忽然，空袭警报又拉响，附近没有掩体，大家吓得乱窜，捂着头贴墙。
未曾想落的不是炸弹，而且漫天的纸。
“这是什？”
“好像有字呢。”
纸落在地上，人纷纷捡起来，上面印着中文。
阿如不识字，抱着孟沅的胳膊，“这写的什？”
一群人围着孟沅，表情凝重地等着她念读。
“百万皇军，业已席卷江南，南京城正处于包围之中。从整个战局大势看，后的战斗有百害而无一利。南京是中国的古都，民国的首都，明孝陵、中山陵等古迹名胜猬集，实乃东亚文化荟萃之地。讲的什废话。”她大致扫了一遍，概括道，“这个总司令官松井石根说不为难百姓和缴械的军人，还保障我的安全，劝军队放武器，和平交接南京城。”
“太好了！”
旁边有人道：“好什好！肯定是骗人的！鬼子一路杀到南京！毫无人性，官兵真屈膝投降了，说不定他立马反悔！”
“对！不投降！”
“小鬼子欺人太甚。”说话的大汗扔了行李就往南边去。
他妻子抱住他，“你上哪去！”
“打鬼子去！”
“你去打什鬼子！枪都不会拿！”
“老子拿个铁锹都要拦住这帮狗日的！”男人流眼泪来，一脸愤恨，抱着女人亲了一，“花，你改嫁去吧！”语落，便推开她大步跑开了。
“骏哥！”
……
三十六师在沪与日军交战三月，伤亡惨重，撤到南京仅存三千余人，未上一线应敌，被派守红山、幕府山、挹江门至关渡。前几日，一个步兵团被派抢占麒麟门，以掩护六十六军侧背，抵退外围鬼子。何沣在前线被炸弹轰到，脑袋从钢筋划过，差点一命呜呼，好在抢救及时，捡回一命。
他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脑后已经被血浸湿了，右臂中弹多日，也未痊愈。
李长盛不知从哪捡了半根烟，点上进他嘴里。
何沣没心思抽烟，推开他的手。
李长盛被打瞎一只眼，个抽起来，“咋了？愁的烟都抽不去了？”
“你对南京不了解，这个地势啊，易攻难守。”何沣拿着刀在地上比划，“北面是长江，鬼子从这三面包，围得死死的。”
“那怎办？”
“怎办？扛着。集中起来巷战，利用城池，还坚持坚持。”何沣看着远处守巷的新兵，一个老兵正在教他怎用枪。
经过上海三个月的战争，军队前后补了次兵，早已不是最初那个精英队伍了。瞧瞧这些个新兵蛋子，瘦的跟猴似的，怕是连枪都举不动。
远处轰隆隆一声，一个男娃娃以为日本兵来了，抱着头跪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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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裤子都尿湿了。
不知道又是哪里抓来充数的壮丁，东拼西凑，装备简陋，八万守军，三万都是新兵。
这样的队伍，怎打？
何沣瘸着腿走过去，一把拎起男娃娃，“多大了？”
男娃娃哭了，“十三。”
“哭你娘呢，眼泪擦了。”
男娃娃哭得更厉害了，“我娘被炸死了，头到找不见了。”
“行了，嚎没用，起来给你娘报仇。”何沣松手，男娃娃摔在地上，“再哭把手-榴-弹你嘴里。”
旁边的老兵笑一声，“别吓唬娃娃。”
何沣踹他一脚，“枪拿起来。”
男娃娃抱起枪。
何沣右手抬不起来，左手给他稳好枪，“拿稳点，老子像你这大一枪一头熊，男人不站起来，满城的娘怎办。”
男娃娃按他指示放了一枪，何沣拍拍他的肩，“好好练，前头要是顶不住，还有我呢。”
……
唐将军誓死守卫南京，令江边船只撤离，背水一战，士气大涨。
日军见我军不降，展开了全面进攻。
鬼子炮车飞机连翻轰炸，雨花台火光漫天，黑烟滚滚。将士坚守阵地，与鬼子殊死搏斗，展开白刃战，守军几乎全军覆没，雨花台失守。
紧接着，中华门失守，紫金山失守。
关码头挤满了过江的居民，城里的残军也相继退过来，江面却没有一只船。
前刚命令与南京共存亡，现又让全军撤退，因命令传达问题，大批军队滞留城内，队伍大乱，关码头军民相挤。
“又他妈撤退，不是说好了共存亡！上海就是这样，一会守一会撤，拿我当猴耍？百姓都挤在这，当兵的有脸撤！”何沣转头就走，“要撤你撤，老子不走。”
“你给我回来，这是军令。”
“我去你妈的军令。”何沣一脚踹翻沙包，抢了旁边人的枪和手-榴-弹，往另一个方向去了，“要进城，踩着老子尸体过去。”
……
姜守月和肖望云是中午到的南京。
姜守月的父亲姜涟前几日回南京取祖宗牌位、挪祖坟，不料想被乱弹炸死了。肖望云不得不冒着危险跟着她回来料理姜老后事。
姜家佣人上月中前便回了乡，诺大的府邸没人照顾，桌上扑了一层棉灰。姜守月将牌位包裹好，连姜涟的骨灰整齐地放进箱子里，便要仓忙离开南京。谁知难民太多，硬生生把他的车抢走了。
肖望云拖关系好不容易以高价买到两张船票，明早发，他还得在这住上一夜。
街上店已经全部关门了，到处流窜着难民，道路到处横尸。
没地方吃饭，肖望云带着姜守月去找谢迟，却见她的旗袍店被炸的楼顶都没了。再去她住处一看，别墅虽完好，却被难民占着。也许她已经离开南京了。
肖望云跟百姓买了两块饼，随便填了肚子，便又回了姜宅。
第二日天一亮，他便赶去关码头。人满为患，有票的、没票的，开车的、拉车的，挤得过不去。
肖望云紧拉着姜守月，生怕被人冲散。他看着姜守月紧紧抱着骨灰盒，道：
“我来抱吧。”
姜守月摇头，“不用，我不累。”
旁边的一家人在分别，哭得抱成一团。这家的老人哭的眼都肿了，似乎是因为没有船票而不得不留，姜守月一直动容地看着他。
年轻女人嘱咐：“在安全区躲好了，等我回来。”
“走吧走吧，算命的说我长寿，炸-弹都绕着我走，不了什事，日本长官说了，不杀老百姓，都别担心。”
年轻女子刚要拉着孩子走，孙抱着老大爷的腿嚎啕大哭，“爷爷，一起走，我舍不得你。”
老大爷蹲来揩他的眼泪，“爷爷在这看家呢，你跟着妈妈去玩一圈，回来了爷爷做好吃的等你。”
“我不要好吃的，我要爷爷。”
姜守月看着难受，挣开肖望云的手，直接把己的票给了老人，“老人家，您上船吧。”
肖望云刚反应过来，票已经握在老人的手里了，一家人痛哭鞠躬感谢，姜守月扶起他，转身就走。
肖望云拉住她，“守月，你做什？”
“我不走了，你走吧。”
肖望云看着她沉默了良久，提着箱子揽着她离开，“我陪你，我试试再找票。”
“望云。”姜守月仰视着她，“我不走了，南京是我老家，我在这长大的。”
“这里很危险，鬼子做的那些畜生事你还不知道吗？”
“我以去安全区。”
“不行，必须走，我先回去，票的事再说，应该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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