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絮迟疑了下，她也不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最后只说：“那就好，不然太辛苦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抬头双眼亮晶晶地看他：“那以后都在家吃饭了吗？晚上我们做咸菜饼吃好不好，呃，如果你在家，呃，回来吃的话。”

    秦敛想起她得意地说自己很会做咸菜饼的样子，眼眸不自觉地柔和了：“嗯，回来吃，咸菜饼挺好吃的。”

    江絮笑眯眯道：“我就说我做咸菜饼是一把好手吧？对了，你说我弄个煤炉子在巷子口卖咸菜饼好不好，肯定很多人光顾的，买些油纸让人包着吃就可以了，这样还不用洗碗。”

    秦敛瞥她一眼，失笑道：“主意不错。”

    看出来了，是真的不喜欢洗碗。

    江絮：“等拿来的纸盒子都糊完吧。”

    她想了想，又说：“我明天多做一些咸菜饼，你带到单位去给同事们分一分，让他们给我提提意见？”

    秦敛点点头：“嗯。”

    于是第二天秦敛所里的同事就吃到了秦敛带来的咸菜饼。

    “哎哟，这饼做得好吃啊，老秦，哪里买的？回头我买点带回去给家里小子吃。”同事问。

    秦敛笑笑：“朋友做的，不是买的。”

    同事：“这手艺，可以出摊了呀。”

    龚文斌直接把分剩下的两个饼收入囊中，嘿嘿笑道：“这剩下的就归我了！”

    他拍了下秦敛的肩膀：“你那个合租室友做的吧？怪不得不在单位吃，这手艺，绝了啊！我说改天一起吃顿饭认识认识呗，让他炒几个菜，咱们哥仨一起喝点小酒乐呵乐呵？”

    秦敛睨他一眼，压根儿都懒得搭理他。

    这天秦敛回去的时候，江絮在饭桌上问他：“你那些同事有没有说味道哪里需要调整的？”

    秦敛：“他们说很好吃，这手艺早就可以出摊了。”

    江絮马上就笑了起来：“真的吗？我就说我做咸菜饼很厉害的吧？对了，我趁这段时间先自己腌点咸菜，用自己腌的咸菜做饼会更好吃。”

    她顿了下，问：“你周末有没有时间，带我去买个缸买些咸菜？”

    秦敛含笑看她：“嗯。”

    周末，他们先去卖杂货的地方买了一口很大的缸，跟店主约好送货的时间后，就又一起去了菜市场。

    倒是没有直接就去买腌咸菜的菜，而是先在菜场里逛了逛。

    菜场里人挺多的，大概是因为有卖鱼虾的摊子，地上被踩得又湿又脏，有的地方还有水坑，踩一脚一双白鞋就能变黑鞋。

    江絮低头看着路，尽量避着水坑走，不防前面突然窜出个人，她哎呀一声，眼看就要踩进水坑里，旁边秦敛一把将她拽了回去。

    “你站好。”

    秦敛匆匆吩咐了一句，转身就往那个人窜出去的方向追了过去。那人跟泥鳅似的，滑溜得很，穿越人群就往大门外跑去，等到跑出市场的大门，他嘀咕了声：“嘿，到手了。”

    然而没等他再往旁边的巷子跑去，就被秦敛一脚给踹趴下了。

    这人爬起来还想跟秦敛横呢，结果秦敛直接从腰上摘下个“银手镯”就给他铐上了，这人没想到今天居然遇上了个硬茬，赶忙讨扰：“同志，同志，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把东西还你行不行？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我可不能去蹲班房啊，大哥，大爷，你行行好，放了我行不行？”

    秦敛把他递过来的两个小布袋收了起来，斥道：“少废话，走，去派出所！”

    小偷：“哎哟喂，爷爷，你是我爷爷，你就饶孙子一命吧！”

    秦敛踢了他一脚：“去你的，我才不要你这种狗屁倒灶的孙子。”

    他们这边正拉扯呢，旁边忽然有人：“老秦？”

    秦敛转头。

    龚文斌提个菜篮子走了过来：“哎哟，还真是你。不是，你今天也休息啊，你跑菜市场来抓小偷，你这工作积极性和主动性怎么这么高？”

    就这，还说自己不想去局里，骗谁呢？

    秦敛：“什么乱七八糟的，正好你也在，你先把这人带去派出所吧，我回头去找个……”

    秦敛说到一半，就看到江絮出现在菜市场的门口，看到他，她马上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容，轻快地走了过来：“秦同志，怎么回事？”

    秦敛从兜里把刚刚收起来的布包中的一个递给她：“这是你的吧？”

    这时候用钱夹的人还不多，尤其女同志，通常都是用手绢卷一下纸币塞在兜里，要么就是自己用碎布缝一个小小的布袋子来装钱。江絮用的就是一个花棉布的小布袋子，这布袋子还是她结婚那年她妈项春兰亲手给她缝的，这些年她一直放在身边，用得也很仔细，虽然有一点旧了，但是保管得很好。

    江絮接过布袋子才明白过来：“这个人是小偷？”

    菜场里面人多，她又一直注意着地上，根本就没发觉钱包什么时候被偷的，而且，刚刚她跟这个小偷，也不过就是打了个照面。

    秦敛：“你瞧瞧丢没丢东西。”

    小偷马上大喊冤枉：“警察同志，我这刚从里面跑出来，就被你踹倒了，我哪来的时间拿东西？哎呦喂，我说警察同志，算我有眼不识泰山了行不行，你这没穿衣服，我也不知道你是警察呀，我要知道你是警察，我哪里会偷你对象的钱袋子啊，警察同志你说对不对？你行行好，放我一马，我保证下次不敢了！”

    秦敛神色间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疾言厉色道：“什么对象不对象的，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小偷嘀咕：“就算现在不是对象，那以后肯定也是对象，一男一女跑菜场买菜，怎么可能不是对象？”

    从江絮出现，就满脸“我是谁，我在哪”状态的龚文斌这时终于忍不住出声：“老秦，这位女同志是你对象啊？”

    秦敛：“……”

    江絮低头仔细检查了一下钱包，拽紧了小小的布袋子，说：“没错，东西都在的。”

    她出门的时候，把其他钱都收起来了，只带了今天用的钱，所以其实袋子里钱是不多的，不过里头有一个小挂件，是玉石雕的弥勒佛，这是她姥姥给她。虽说玉质很差，雕工也一般，根本不值钱，但也正因此，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被卖掉。这个小钱袋子和小挂件，已经是她身上唯一跟亲人有关的东西了。

    她自然听到小偷和龚文斌说的话了：“还有，我不是秦同志的对象，我是租在他家里，今天也是我麻烦他过来帮忙的，我想买一些腌咸菜的菜，东西有点多，所以才想着请他过来帮忙的。”

    小偷也就罢了，如果秦敛的同事也误会了，她怕给秦敛造成什么必须要的困扰。

    秦敛是很好的人，其实按理她一个单身女人是不应该接受他的好意，厚着脸皮住在那个院子里的。

    但是她身上钱确实不多，沪市的消费太高，工作也比她想象中难找了很多，她这段时间其实一直在想怎么挣钱，等挣到钱，她准备把房租还给秦敛，再在附近找个房子住。

    至于沪市这么高的消费，她为什么不直接离开？

    在黑暗中孤独前行了好多年的人，是会贪恋温暖的光芒的。

    她想放纵自己在光芒能够照耀到的地方再待一段时间。

    龚文斌：“……你是租他屋子的人？”

    江絮解释说：“我从外地来的，身上没多少钱，没找到合适的住处，秦同志是好心收留我几天，等我挣到钱找到住处，我就会搬出去的。”

    秦敛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垂下眼眸。

    原来她急于挣钱是想找个别的住处搬出去。

    龚文斌看看江絮又看看秦敛，想说他怎么没发现秦敛这么好心的，还有，秦敛哪是收留了这个女同志几天啊，明明已经挺久了，再说，真是缺钱找不到住的地方，跟秦敛先借点钱不就得了，哪用得着跟他租屋子……不过，看看秦敛冷冰冰的脸色，龚文斌愣是没敢把这话说出来。

    龚文斌：“行行行，咸菜饼也是你做的吧，那饼真是喷喷香，你这手艺是真心不错，改天咱们买个菜……”

    秦敛又踢了小偷一脚，打断龚文斌说：“行了，先把人送派出所吧。你们先过去，我去找一下市场办公室，让他们广播找找丢钱包的人。”

    江絮看看龚文斌，又看看小偷，忙说：“我跟你一起去。”

    菜市场办公室就在二楼，秦敛显然对这里也很熟悉，绕过正大门转了个弯，就是往二楼去的楼梯。

    秦敛走在前面，他走得并不快，脊背也依然挺直，只是一直没说话。

    江絮跟在他身后一步远的距离，也一直沉默着。

    等到了二楼，江絮开口：“我在外面等你。”

    秦敛没有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就快步进了市场办公室。

    江絮站在外面，看着楼下。

    今天天气其实很不错，没有风，太阳很大，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被这样的阳光晒着，江絮总有一种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无忧无虑日子的错觉。

    她看着楼下堆放在背阴处的垃圾，那个位置是个阳光照不到的死角，哪怕离阳光咫尺之遥，但是永远也不会被阳光照耀到。

    不过几分钟，秦敛已经出来了，他看她一眼，说：“去派出所，录个笔录。”

    周末派出所里只有值班的警察，看到秦敛进来，都诧异道：“老秦，你不是休息吗？”

    秦敛点点头，面无表情说：“抓到个小偷，当事人过来录笔录。”

    值班警察：“哦哦哦，这是苦主吧，同志你过来吧，我给你录笔录。”

    秦敛从他手里接过纸笔：“行了，我来录。”

    值班警察：“也行，你清楚情况。”

    他拍拍秦敛的肩膀：“谢了。”

    秦敛带着江絮走到一旁的桌子前，说：“坐吧。”

    等江絮坐下，他就开始公事公办地提问：“介绍一下个人基本情况。”

    江絮看他一眼，说：“姓名江絮，籍贯宁省明市安县红星乡小堰村，高中文化程度，婚姻状况离异。”

    秦敛手上的笔一顿，唰唰唰写了几个字，继续面无表情问：“被偷的钱包里都有些什么？”

    江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说：“里面有五十二元六角五分钱，还有一个玉佛，是姥姥留给我的，不过不值钱的。”

    秦敛又唰唰唰写了几行字，然后把纸张转了一下，放到江絮面前，指着最下面的空白处说：“这里签个字。”

    老老实实在上面签了字，在他把纸张抽走的时候，江絮瞥眼看到最上面个人基本情况那里只有短短的几个字：江絮，籍贯宁省安县。

    江絮：“……”

    秦敛把笔录纸交给另一个屋子里的龚文斌，拍拍他的肩膀，说：“这案子就交给你了，我还要去买菜。”

    说完也不等龚文斌反应，直接就转身走人了。

    龚文斌：“……”

    不是，他今天也休息，也要去菜市场买菜好不好？

    嘿，这个秦敛，看来他是真的不想去局里啊，不然这种功劳干嘛直接就塞给他了。

    秦敛和江絮回去菜市场，买了腌咸菜的雪里蕻，又买了一条鱼、一块肉和一些蔬菜。雪里蕻挺多的，秦敛跟菜市场办公室的人借了个三轮车，直接把买来的东西都扔进三轮车里，然后俩人一个骑着自行车一个骑着三轮车，一前一后，沉默着回家。

    等他们回家的时候，杂货店那边刚好把陶缸也送过来了。

    江絮先拎着其他菜进厨房做午饭，不过等她做好午饭出来的时候，发现秦敛已经把买来的雪里蕻都洗好晾了起来。

    “吃饭了。”她喊了声。

    秦敛应了声，进厨房帮着端菜出来。

    江絮看他的表情，倒似乎没有一点异样，仿佛之前的沉闷都不过是她的错觉。

    她笑了下，把筷子递给他：“今天的鱼我炖了豆腐，你尝尝，是红烧好吃还是这样做好吃？”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1-06

    20:49:59~2024-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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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

    上辈子（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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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8章

    上辈子（四）

    这天之后，

    一切好像没什么改变，秦敛依旧按部就班地上班，而江絮也依旧在家糊着纸盒子。

    时间慢慢过去，

    咸菜缸里的咸菜从最初的青绿渐渐变成了金黄，

    但是江絮的纸盒子还是没有糊完，出摊做咸菜饼的计划也一直没有付诸行动。

    于是她只能隔三岔五地捞咸菜出来做菜，咸菜烧肉，咸菜烧土豆，

    还有从川籍邻居那儿学来的酸菜鱼。虽说她这咸菜的腌制方法和酸菜不太一样，

    不过做酸菜鱼也是一样的好吃。

    当然，偶尔她也会做咸菜饼，有时候做得多了，就让秦敛带一些去单位给龚文斌他们吃，

    但是大部分时间秦敛都会说，同事在食堂吃过饭，不用给他们带。

    江絮琢磨是不是他的同事其实不爱吃咸菜饼，

    对自己出摊卖咸菜饼的计划不禁有些犹豫。

    不过，

    秦敛不乐意往单位带咸菜饼，

    但不管她做多少，哪怕一顿吃不完第二顿接着吃，他也会把她做的咸菜饼吃完。

    江絮观察了，他应该是真的觉得好吃，

    而不是敷衍她。

    她对自己做咸菜饼的手艺一直是很自信的，只是不知道合不合沪市这边人的口味。

    江絮不知道的是，其实龚文斌他们隔三岔五就要跟秦敛要咸菜饼吃，

    还会打听江絮卖咸菜饼的摊子预备什么时候出摊，

    秦敛带过一两次咸菜饼后，

    他们再问，他就让他们去找食堂大师傅了。

    不知不觉间到了年关，江絮也就歇了出门摆摊的心思，因为她要开始准备年货了。

    她从来没有问过秦敛家里的情况，不过秦敛把单位发的一些年货拿回来的时候跟她说过，他家里也没有其他人，如果她不回宁省的话，他们就搭伙一起吃年夜饭。

    江絮其实都不太记得自己这几年的年夜饭都是在哪里吃的，好像有时候是在陌生城市好心人借给的屋子里，有时候是在打零工的厂子里，有时候是在火车上……总之，对她来说，不管在哪里，不管是不是大年夜，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今年不一样。

    她拿着秦敛给她的买年货的钱，兴致勃勃地买了好多东西。哪怕秦敛说他正月没有亲戚要走，也不会有人上门拜年，她还是买了一些花生瓜子糖果什么的。

    过年怎么能没有这些呢？

    秦敛过年是要值班的，但是他不值班的时候，他们可以一起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磕嗑瓜子的。

    再说万一附近邻居家的孩子上门来拜年呢，他们总要给人抓把糖吧？

    至于年夜饭，他们就两个人，不用准备太多，但是肉肯定要买一点，鸡也要买一只，鱼更是不能不买。

    为了买到更便宜的东西，江絮还跟着邻居的婶子嫂子们一起，骑车去沪市近郊的村子里买菜买鸡。村子里比菜市场卖得便宜多了，毕竟要过年了，市场里什么东西都涨价。

    大年三十这天，江絮一早就起来了，吃完早饭，就让秦敛帮着把鸡杀了。

    秦敛似乎是之前没怎么杀过鸡，给鸡拉了一刀，结果鸡根本没死透，耷拉着脖子在院子里乱窜，腥红的血液洒了一地，江絮被吓得连连尖叫。

    秦敛捡了块石头扬手扔在鸡脑袋上，乱窜的鸡啪唧一下倒在地上，正式气绝身亡。

    江絮吓得眼泪都出来了，泪眼汪汪地瞪着秦敛，声音带着一点鼻音，抱怨说：“你怎么杀个鸡跟案发现场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