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他就是胆子小，权衡之下觉得咱们将军跟朝廷对上，将军的赢面更大，因此才选择了将军，夫人不必为此挂怀。”秦深点头道。
外面的世道乱的，他都不忍心告诉夫人。什么吃草根树皮，观音土，易子而食之类的，他听了都觉得惨，更何况是夫人。
原本西北四州是大越最艰苦的几个州府，属于没事儿都没人愿意来的地方，就连每年科举参考的也没几个是西北四州的人。
但如今却跟从前反过来了，西北四州的总人口虽然依旧比不上锦州那些繁华的州府，可百姓过的日子却比其他州府的要强多了。
据说有外面的商队去年年底来过西北几州后，回去都在考虑要不要举家迁移到这边来呢。
江沁语闻言，细细思虑后问道：“将军可有说过对西北四州有什么打算？”
玉康府的隔壁是云州，云州又紧邻钦州，再加上一个琼州，合称西北四州。
如今相当于三个州府都在陆言铮手上，就剩一个云州了。
“将军没说，不过……”秦深想了想还是道，“我出来时，将军派了老鹰领兵前往勇山县。”
这算是军务，原本是不该往外说的，可他觉得夫人不是外人，如果夫人问起，将军也不会对夫人隐瞒，这才透露了一点。
实际上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到，老鹰领兵去勇山县根本就是个幌子，那是要借道勇山县直奔玉康府，拿下玉康府的管理权后，继续往东顺势收了云州。
手里握着三个州府的实力，再面对钦州时，根本毫无畏惧。
只不过现在情况有变，钦州居然不战而降了，这事儿也得赶紧给将军和老鹰去信才行。
江沁语多精明的人啊？听见秦深说到陆言铮的安排，立刻就明白他会怎么做。
“那我们明日便回定水村吧！”既然陆言铮这边没什么需要她担心的，那她就可以带着孩子回老家，争取早日完成躺平的心愿。
秦深应下，出去就先给陆言铮和老鹰去了信。
……
成章书院中，陆言铮炸死靖阳侯的事也不知怎么被人传了出来。
书院的学子之中，年纪大的有三十多岁的，最小的也有六七岁。年纪小的不用说，正是懵懂不知事的年纪，可年纪大一些的却是懂这件事的严重性和背后含义的。
“欸，你们知道百草园甲班那个江书凡吗？”
“知道知道，他还有个妹妹在女子书院那边的丙班，听说是山长亲自收的学子。”
“哎呀，你们不知道，他家大人这次怕是闯大祸了！”
“什么大祸？快说说啊！”
“我听说呀，江书凡的姑父，就是那位原本的护国大将军，他把朝廷派去接收兵权的靖阳侯炸死了！”
“什么？一个侯爷就这样死了？”
“千真万确……”
正值下午第一堂课的课间休息时间，书凡觉得教室里有点闷，便出来净房想洗把脸，可他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有人提到了他的名字。
顿住脚细听，书凡的脸色蓦地大变。
“那江书凡家里不就是反贼了吗？他姑父造反了？”
“这还用说吗？靖阳侯都死了！”
“可我早上还看见江书凡来学院了……”
“那他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说不定今晚就会有朝廷的人去把他姑姑和他们兄妹全都抓走呢！”
“你们说得这么可怕，我可得离江书凡兄妹俩远点……”
从声音判断，净房里说话的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书凡是一个熟悉的声音都没听到。
但他们话里的意思却让他再也无心上课，心头的那股闷气也化作了焦急和担忧。
他脚步匆匆的返回教室，正好碰见来上课的夫子，便跟夫子请了假，又跑去盼儿的教室，给盼儿请了假，带着她就往书院外走。
江沁语派给两人的护卫是两明两暗，在明处的两人一直守在学院大门口，而暗卫则不到必要时不会出现，也没人知道他们平时藏在哪。
第362章
不，他是
明处的两名侍卫看见小主子出来，立刻迎上前。
“公子，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其中一人出声询问。
现在还没到散学的时候，可小主子却出来了，而且脸色还很严肃。
书凡望着两人道：“我和妹妹有点不舒服，想回去休息。”
什么姑父要造反这样的话，书凡是不会说的。
他想先回去问问姑姑。
如果是真的，那么最着急和担忧的肯定是姑姑，他希望这种时候他和妹妹能陪在姑姑身边。
若是假的，相信姑姑肯定也能想到解决办法。
两名侍卫没有怀疑，连忙将两人抱上马车，急急地往将军府赶去。
小主子若是病了，那必须得赶紧回去请大夫啊！
结果，等他们赶回将军府，就见书凡拉着盼儿就往院子里冲，边快步走着还边询问院子里的下人，“我姑姑在哪里？”
“回公子，夫人在正院的书房。”下人恭敬的回道。
那边的书房就是江沁语在钦州的办公室。
书凡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人道谢，而是拉着盼儿就往主院的书房冲。
盼儿也一反常态，没有哭，也没抗议书凡拉着她跑的行为。
她能感觉到，哥哥心里现在特别着急，还很担心。
盼儿虽然没有书凡那么聪明，但她的情绪感知能力却很强。
“公子？小姐？”琥珀从江沁语那出来，看见迎面而来的俩人，瞪大了眼，“你们今天散学这么早？”
书凡只匆匆说了句，“琥珀姐姐……”然后就跑进了书房。
琥珀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花了，可刚刚她明明听见公子喊她了呀！
就在这时，书房里传出江沁语诧异的声音，“书凡？盼儿？你们今天这么早放学吗？”
琥珀这才确定自己刚才没眼花，不过她手里还有事，无奈的笑了下就抬脚离去了。
不管怎么说，公子和小姐都是好孩子，他们早回来肯定是别的缘故，有夫人在，她就无需操心了。
书房内，江沁语看见突然跑进来的两个孩子，下意识的站起身，快步来到两人身前，蹲下，一只手拉住一个，“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两个孩子的品性她很清楚，若不是身体原因，他们不会随便早退或者旷课。
书凡摇头，担忧的看着她问，“姑姑，我听说姑父他……杀了一个侯爷，是真的吗？”
江沁语闻言，脸色沉了一瞬，随即又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不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已经传到你们书院去了吗？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提前跑回来的？”
书凡见她好像真的没有担心难过焦急的情绪，这才松了口气，小小的手反握住江沁语的，“姑姑你别怕，不管姑父做了什么，你们永远都是书凡和盼儿的姑姑和姑父，我们会一辈子都陪着你们的！”
盼儿也懵懂道：“盼儿也是，盼儿也要永远跟姑姑和姑父还有哥哥在一起！”
江沁语没料到会忽然听到书凡这样的话，一时间眼眶有点发热，她将两个孩子抱住，笑着道：“姑姑也会一直跟你们在一起。”
说完，她等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拉着两个孩子去一旁的小几边坐下，递给两人一人一块点心，然后才开口。
“既然你们回来了，那姑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书凡和盼儿手里拿着糕点，没有吃，齐齐看着江沁语。
“书凡你听到的传言是真的，不过他们肯定还说了别的话吧？”江沁语莞尔笑道，“比如，说你姑父是反贼，说我们要造反？”
书凡为难的点点头，“可我知道，姑父他不是……”
“不，”江沁语打断他，面不改色的道，“他是。”
书凡：“……”
盼儿：“……”
所以，他们真的成了反贼？
看见两人呆滞的模样，江沁语扑哧一笑，“怎么，吓着了？”
书凡闻言回神，连忙摇头，“没有，如果是跟着姑姑和姑父，我也可以当一个厉害的反贼！”
盼儿也连连点头道：“对，盼儿跟哥哥一样，一定可以帮到姑姑和姑父的！”
江沁语被两人认真又着急的样子逗笑，忍不住在他俩脸上各自亲了一口，“姑姑相信你们！”
书凡不好意思的摸了一下脸，盼儿却笑眯眯的扑进了江沁语怀里。
“不过，”江沁语点了一下盼儿的鼻子，“做反贼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可怕，咱们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外面的一切都有你姑父呢！”
就朝廷如今的光景，他们要是不自己站起来，指不定会过得有多凄惨，她是傻了才会去拖陆言铮的后腿。
在她看来，陆言铮这不叫造反，而是乱世出英雄，民心所向，名望所归，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想想看，一开始陆言铮还明确的告诉过她，宁愿支持萧瑞去争夺皇位，也不愿意自立为王。
但后面他得到的是什么？是朝廷的猜忌，是朝廷想剥夺他的兵权，再将他杀害！
不仅如此，朝廷可不会只针对陆言铮一人，他一旦倒下，他的家人，那些拥护他的下属，跟他关系亲近的所有人，都将被牵连，下场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若朝廷真的师出有名，那倒也没那么想不通，关键是朝廷总是用莫须有的罪名来杀害功臣，这就不能忍了啊！
“明天咱们就回去定水村，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要带回去的东西？若是有，就赶紧去收起来交给琥珀，明儿一早咱们就要走了。”江沁语笑着看向两人。
盼儿毫无所觉，掰着手指数着自己想带回去的东西。
书凡却皱眉，犹豫了片刻才问江沁语，“姑姑，我们回去定水村的话，还会继续去学堂吗？”
据他所知，勇山县没有成章书院这样大的书院，只有一两个小学堂。
江沁语见他是真的担心没有书念了，也不卖关子，笑着道：“秦大儒这次也跟我们一起去，他说了，你们的课业他会负责。”
路上的课业可以交给秦大儒，等到了以后，若是老爷子有别的安排，她再替两个孩子寻找新的夫子便是。
相信以秦大儒的为人，不至于不给她寻人的时间吧？
第363章
临走还来恶心人
既然决定要走，江沁语他们收拾东西的速度也是真的快。
书凡和盼儿的东西比江沁语的都多，再加上她这段时间添置的一些必要的东西，还有许多给孩子们准备的书籍之类，塞了整整三辆马车。
看着停在院子里被塞得满满当当的马车，江沁语嘴角抽了抽。
她这可真是空着手来，却满载而归啊！
当初她和陆言铮原本是带着莫神医想来救萧瑞，结果人没救到，平白无故得了许多资源。
如今回去，竟然收拾出了这么多东西……
“也不知道咱们在定水村的新家能不能装得下这些东西？”江沁语自言自语道。
家里新宅子的设计图还是她画的，大小什么的她心里还是有数的，只不过是随口感慨一句罢了。
“夫人，不知谁丢了个浑身是伤的妇人在咱们将军府门口，小的来请示一下，是将人抬走还是？”
门房的人前来禀报。
江沁语微微皱眉，“什么浑身是伤的妇人？”
“小的也不知道，刚才一晃眼的功夫，大门口的地上就躺了个人，小的急着报信，还没仔细看过……”小厮说得结结巴巴的，这会儿才想起来他应该先看看情况再来回话。
江沁语左右现在也无事，便道：“我去看看吧。”
虽然他们这个将军府在钦州不算多有名，可但凡长了眼睛的都知道他们家不好惹才是，居然还有人敢把重伤的人丢到他们家门口？
江沁语心里猜测着，来到门前才发现，小厮说的没错，地上的确躺着个浑身是伤，衣服上还血迹斑斑的女子。
“先去看看人还活着没。”江沁语扬了扬下巴。
报信的小厮立刻麻利的上前去查看，很快便回了话，“夫人，这人还活着！”
他回话的同时，也将那人的头抬了起来，江沁语一看那张脸，顿时就沉下脸来，“让人抬去别的地方。”
说完，她转身就走。
竟然是柳雨晴！
她居然还敢找上门？
不过她这一身伤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心中有疑惑，可江沁语却并不打算知道。
可她想离开，身后浑身是伤的柳雨晴却在此时悠悠醒转，只扫了一眼周遭，眼角余光再瞥见江沁语的背影，她就立刻哀嚎出声。
“小语！你救救大嫂吧！求求你看在书凡和盼儿的面上，救救我……”柳雨晴蓦地跪倒在地，对着江沁语不停磕头。
江沁语原本不想理会，但听见两个孩子的名字后还是顿住了脚步。
她转身，一步步朝柳雨晴走来，眼底的厌恶和狠意一闪而逝。
“柳氏，你如今还能这样同我说话，无非就是念着你生了书凡和盼儿一场，但你若以为可以用这一点永远拿捏我，那你可以试试。”
江沁语的话说得不疾不徐，甚至语调都没什么变化，平淡至极，可听在柳雨晴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意思。
“我没有！”柳雨晴拼命摇头，脸上涕泪交加，发丝被泪水和污垢黏在脸上，看上去狼狈又可怜，“我真的知道错了……小语，我不该贪图胡家的钱财就与人私奔，不该对自己的孩子不闻不问……可他们要杀我，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江沁语面色不变，甚至还顺势坐在刚才那小厮机灵的去搬来的椅子上，语气嘲弄，“杀你？你什么时候也值得被杀了？”
先前她在城门口大放厥词那次，陆老爷子就找人狠狠的教训过她了，当时江沁语的人也暗中出了手。
本以为从此后柳氏会安分，没想到她居然还敢跑到她面前来。
柳雨晴哭道：“胡家的夫人要杀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有杀他们的孩子……”
虽然她因为哭泣只说了只言片语，可江沁语一下就猜到了，柳雨晴这是在胡家后宅斗不过正室夫人，也不知被人拿了什么把柄，被打成这样还扔到了将军府门前。
江沁语抬眼看向远处，扫了一圈，果然在几个路口处都看到了匆匆躲藏的身影。
她微微勾唇，这胡家也真有意思，他们这是怕得罪她，所以特地把柳雨晴丢过来，是想看看她会不会替柳雨晴出头？
而柳雨晴怕是也知道，今天要是再不能让江沁语接纳她，那她就真的完了。
毕竟她一个妾室，那就是个奴婢，若是无人追究，哪怕被当家主母随意打杀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柳雨晴，你可知我有多恨你？”江沁语看着跪在地上惨兮兮的柳雨晴，一字一句道，“若是当年我大哥没有去找你，他就不会死！书凡和盼儿也不会从小就没有父亲！我恨不得亲手了结了你！你怎么还有脸几次三番的找上门？”
原身的记忆中，对柳雨晴的怨恨很重，江沁语接收了她的记忆，再加上跟书凡和盼儿相处这么久的感情，非常能感同身受。
江家大哥是原身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而且从小就对原身极好，拉扯着养大她，又见陆言铮可靠，才给原身定了这门婚事。
江大哥死后，原身连哭都不敢哭出来，只能夜里没人看见的时候捂在被子里默默流泪。
她没有哥哥了……她要替哥哥把侄子侄女养大……她要找柳雨晴报仇！
这些都是原身的执念。
可此时江沁语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是真真切切的恨着眼前的女人。
“书凡和盼儿自出生起，你养过他们一天吗？你知道他们这些年是如何长大的吗？他们被人说是野崽子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就这你都还敢上门想要认回孩子？你根本就不配为人母！”江沁语的声音忽然变得凌厉。
原本空旷的巷子，这会儿因着江沁语的连声质问，许多人都跑出来看热闹，没一会儿就聚集了一大群人。
“呀，这不是上次那个非说将军夫人抢了她孩子的那人吗？她还敢来啊？”
“我瞧着她挺惨的，莫不真是有什么误会吧？”
“哎哟，你上次没去不知道，我跟你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