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谢青谢然 本章:第42章

    飞速腾挪的指头随之一顿,屋中密集的键盘声终于停止,谢青寄在心软和叫谢然长个记性之间犹豫不决,像个闻点肉腥就龇牙咧嘴不长记性的饿狗,谢然一抱他他就心软,谢然一低头他就心狠不起来。最后电脑自动待机,漆黑的屏幕上印出他们的影子,一个人满脸苦涩,一个人异常冷峻,和此时亲密无间的姿势形成鲜明对比。

    他们与屏幕中的对方对视。扣群。

    谢青寄额头上白色的纱布十分显眼。

    “你的头怎么了?”

    谢青寄没吭声,谢然又问了一遍。

    “不用你管,不是说我没资格吗?”

    谢然呼吸颤抖,轻轻吻在谢青寄的纱布上。

    “当你意识到,那可能是我给你做的最后一顿饭,陪你过的最后一个生日,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我,你好受吗谢然,这就是我的感受,我也只不过是让你体会一下,我经历过的事情罢了。”

    谢青寄就是要这样残忍,就是要让谢然跟他一样痛苦,就是要谢然再也不敢离开他。

    他语气一顿,再次开口:“而且我比你仁慈多了,只让你感受一次,可是这样的事情拜你所赐,我已经经历过两遍,你每次都选择把我一个人丢下。”

    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他一直未曾忘记,永远被困在那个看似平静寻常的一天,停留在回到家后推门而入的一刹那。谢然的死讯带走了他人生中所有的欢愉与期待,哪怕重生后的再次拥有,也慰藉不了因失去过而造成的患得患失,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谢青寄就害怕,失去谢然的痛苦已经烙印在他的心里再难磨去。

    那个二十四岁未亡人的孤寂灵魂从未停止寻找等待过他的哥哥。

    所以再也不要当上辈子那个什么都抓不住的谢青寄了,更不要躲躲藏藏,不要看谢然整天提心吊胆,他要告诉王雪新,他要告诉谢文斌,就非得所有人都知道谢然不只是他的爱人还是他的哥哥。

    “小谢……”谢然失语地看着他,面前的谢青寄看起来浑身是刺,可谢然却选择义无反顾地去拥抱。

    “我只是……没有办法抱着侥幸心态告诉自己什么都不会发生,万一呢!我……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样试一试。”

    “所以,如果没有今天的事情,如果我不逼你一次,你还是想着去死对吗?哪怕这次妈活了下来,往后轮到谢婵的时候,你也会做同样的决定。”

    谢然没有吭声。

    谢青寄明白了他的答案,许久过后,他轻声道:“那算了谢然,我折腾不起了。”

    他掰开谢然环在他脖间的手臂倏然起身,力道大到谢然根本就压不住他,义无反顾往外走的坚定脚步好像永远不会再回来,谢然的心一空,像是从万丈高空踏空坠落,倏然体会到被抛弃的恐惧痛苦。

    在谢青寄要推门而出的一刹那,突然被股猛扑过来的力量拽住按在门上,随之砰的一声,那扇仅拉开条缝隙的门被谢然狠狠关上。

    谢青寄怀中挤进来一个人,谢然扑上来的力道撞痛了他的锁骨,毫无章法的亲吻咬痛了谢青寄的舌尖,一股锈铁味在纠缠的唇齿间弥漫开来。谢青寄抗拒挣扎,扯着谢然把他拽离自己,可对方却不依不饶,拼了命地往他身上挤,爱恨和欲望混杂在一处,分崩离析间谢青寄突然看见了谢然那张泪流满面的脸。

    他挣扎地动作小下来,逐渐趋于平静顺从。

    谢青寄嘴角紧绷,下颌紧咬,他垂眸看着谢然,唇间不断传来濡湿的触感,脸上带着诡异的冷漠表情,冷眼旁观谢然满面是泪地亲吻自己。

    谢然的手紧紧环在弟弟的脖间,自虐般献出整个人,丝毫不挫败于对方的抗拒。他眉头痛苦地皱起,眼泪顺着紧闭的双眼一直流到下巴,他绝望而又哀求地吻着谢青寄,嘴里喃喃道:“不能算了。”

    他又小声说了些什么,和不断亲吻的动作混杂在一处,谢青寄没有听清。

    谢然又魔怔般重复了一遍,这回谢青寄听清了,谢然说的是不能没有他,不能就这样算了。

    他明明听清了,却说没听清,逼谢然再说一遍。

    “你别走……”

    谢青寄不为所动,残忍道:“你让我别走?是谁要走谢然?是谁要离开谁?你还走吗,还想着替别人去死吗,以后轮到谢婵的时候你还会这样吗?说话,谢然。”

    谢然在谢青寄平静的逼问下濒临崩溃,他喃喃道:“……不会了。”

    谢青寄恨声道:“我有资格吗?”

    “……有。”

    下一秒传来熟悉的痛感,谢然的腰被狠狠掐住,谢青寄暴风骤雨般地回吻他。谢然只感觉天旋地转,被人推着仰面栽倒在床上,身上湿到能拧出水的衬衣被一下撕开,裂帛声掩盖住谢青寄粗重的呼吸,接着依次被扒下的是谢然的裤子,他的皮带被谢青寄抽出,用来捆在他手上,他像重生后的第一晚那样,被弟弟捆住双手跪在床上做爱。

    谢青寄的手指在他后面潦草扩张两下,拉开裤链掏出半勃的阴茎抵在谢然股间。

    他把谢然扒光了,自己的衣服却很完整,屋内灯光大亮,照得刺眼,谢然的嵴背中间凹陷进去,屁股对准谢青寄的胯下,腰上有两个隐隐发红的指印,是谢青寄失控之后留上去的,第二天肯定要变得乌青。

    硬热的东西抵在谢然股间,谢青寄骑在他身上,怕谢然会叫出声,腾出一只手从后面捂住谢然的嘴。他的阴茎只在谢然股间蹭了几下就完全勃起,腰腹紧绷成一块铁皮,硬邦邦地抵在谢然被他揉红掐肿的臀肉上。

    谢然的嘴巴终于被松开,还没来得及说话,又或是发出一声抑制不住的呻吟,就被谢青寄掰过头吻住。

    硬挺硕大的阴茎压迫感十足地插进谢然的后穴,将穴口的皮肤撑薄撑平,谢然痛得浑身直发抖,被谢青寄抱在怀里拎起,借着这个在体内插入的姿势掐着他的腰往前跪。谢然的两个手掌撑在床头,谢青寄跪在他身后,两个大腿不由分说地将他整个人撑开从后抵住。

    谢然以一个后退不得半分的姿势夹在墙壁和谢青寄的胸膛之间。

    谢青寄啃咬着谢然的嘴,开始发狠一下一下干他。

    粗壮狰狞的阴茎存在感十足,撑得谢然有了饱胀感,他想呻吟却在接吻,想流泪却在体会快感,谢青寄一边亲吻他,一边苦涩道:“我没有资格?那还有谁有资格陪你经历这一切……”

    谢然被干得意识混沌,摇摇晃晃看着头顶一圈白色耀眼的光晕,谢青寄的汗滴在他肩膀上,后背靠着的胸膛一下接一下地撞着他,那根阴茎不断插进来又拔出去,反复碾压折磨着谢然敏感的神经。

    他听见谢青寄让他好好活着,跟他一起活下去。谢青寄说谢然担心的他来解决,爸爸妈妈会复婚,会理解他们,以后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

    谢然知道,从他看见那一枚硬币从快递盒里掉出来的时候,就再拒绝不了谢青寄了。

    谢青寄又换了个姿势把谢然按在床上,撑开他的大腿面对面进入,二人望进彼此的眼睛里,谢然的肉体因熟悉的快感而愉悦,心灵却因这撕扯拉锯的折磨而痛苦,他紧皱眉头,听见谢青寄伏在他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谢青寄说:“你只有一条命,救不了每个人,但是谢然……我求你救救我吧。”

    谢然抱紧了谢青寄。

    74

    情长

    最后谢青寄射在谢然里面,去浴室清理的时候没忍住又干了他一次。这次动作温柔许多,也沉默许多,二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反复亲吻着对方。他

    谢青寄的额头上还有伤不能沾水,没有陪着谢然洗澡,只随便拿着湿毛巾擦了擦浑身热汗的身体和沾满体液的阴茎。

    结束的时候已是凌晨十二点,谢然有些累了,躺在床上眼见要沉沉睡去,谢青寄低头在他额头亲了亲,从谢然的裤子里摸出一包烟独自走到阳台去。

    谢然眼睛眯了眯,翻身坐起。

    这么些年来,这还是他第二次看见谢青寄吸烟。

    外面雨势稍杀,齐明家二楼的阳台没封,谢青寄的头发很快就湿了,但他没太在意,打开手机一看都是王雪新发来的微信,问他在哪里,怎么不接电话。

    谢青寄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手机进水了开不了机,刚修好。

    发完这句话,还来不及锁屏,王雪新的回复就过来,她只说了一个字,她说:好。

    秒回的信息却只有简单的一个字,谢青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半截烟灰眼见要烧到嘴,忙四下张望找地方弹烟灰,这时候谢然走过来,谢青寄一怔,迅速把烟给掐掉。

    谢然走到他旁边,手肘支在阳台上,两人并肩看着细细密密的小雨和比平时更黑更沉的夜色。

    “你额头怎么了?”

    谢青寄没立刻回答,他习惯性地沉默,许久过后才开口。

    “被爸打的,我前几天一直跟爸在一起,想解决他和妈的事情。”

    谢然:“就这样?你劝他对自己老婆好点他把你给打了一顿?”七:一^零五八.八五九零

    “不是。”谢青寄摇头,他突然转过头看了谢然一眼,平静道:“……他早就想跟妈和好了,缺个台阶而已。只是最后他问我你是不是喜欢男的,我说我不知道,但我喜欢,而且只喜欢一个。也没告诉他是谁。”

    谢然:“……”

    “他情绪比较激动,拿水杯砸了我一下之后就坐椅子上不说话了,我走的时候还有点没缓过来。”谢青寄一顿,又补充道,“我只是觉得,如果爸先知道我的话,等轮到你的时候会好接受一点吧。”

    外面的雨好像又大了些,一阵风吹过,细雨斜着刮进来,吹到脸上雾蒙蒙的,谢青寄突然道:“谢然,过来。”

    他把谢然拽进自己的怀里,搂着他换了个姿势,抱着谢然背靠着阳台栏杆,像是要替他挡去全部风雨。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马贝贝为什么可以活下来而刘嘉却不能,我们都忽略了一点,小马是死于暴力追债,可是后来他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不愿意再干这一行了,所以他才活下来,而刘嘉虽然有干预提醒,但是他的心理状况没有任何好转。”

    “妈也是这样,她上辈子知道的太突然,你们关系又不好,她跟爸的关系也不好,所以她才这么偏激,你说得对,即使我们采取手段避免车祸,但如果改变不了妈的态度,她可能以后也会冲动行事。”

    听着谢青寄条理清晰的叙述,谢然突然意识到他的弟弟一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努力改变一切有可能已经既定下的未来。

    他去说服谢文斌改变家庭关系,先自己一步出柜,说不定连谢婵都被他“策反”了。甚至在更早的时候,谢青寄的决定就追随着谢然的脚步,谢然涉黑他就去当警察,谢然想做网站他就去学编程,谢青寄一直都是那个从小仰望着哥哥背影,渴望站到谢然身边去的谢青寄。

    一直到这时候,谢然才后知后觉地明白那句“没有资格”能让人伤心到什么地步。

    谢青寄还要再说,谢然却突然吻了过来,谢青寄喉结一动,控制不住地回吻。

    分开的时候谢然枕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如果可以平安度过的话,我们就告诉妈吧……其实我真的不怕这些,之前不愿意答应你,是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既然没有把握,那干脆不让妈知道你……”

    “我知道谢然,我都知道。”

    谢青寄突然打断,他紧紧抱住谢然,当然知道这是谢然留给他的“后路”。

    苦涩的眼泪顺着下巴流进谢然的头发里,谢然枕着他的肩膀,本应压得他很沉,可谢青寄却只觉得浑身一轻,他等这句话已经等了太久,残缺不全的灵魂终于因为谢然久违的勇敢而拼凑齐全。

    谢然透过谢青寄的肩头望向漆黑的地平线,雨还在下,可总会停,雨后的天气一定是最明烈最生机盎然的,几个小时后以后太阳会从最黑最冷的地方升起,谢青寄的办法或许可行,他们会陪着王雪新度过关键的一周,爸爸妈妈也会重修旧好,再没什么能把他们一家人分开。

    他和谢青寄就要苦尽甘来了。

    ……

    翌日一早,兄弟俩早起告别齐明,一个斯文俊秀的男人从他房间走出来,说齐明还在睡,楼下有买好的早餐,让他们自便。谢然一怔,在这男人转身回屋后,朝谢青寄道:“这不是你们高中那个教化学的吗……?”

    谢青寄没吭声,瞥了谢然一眼,把煮好的鸡蛋剥了壳放谢然碗里。

    “这次是他开车送你过来的?”

    见谢青寄默认,谢然识趣地不再多问。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下,不少地方的地下室都被水淹,晴朗无云的天气日头高挂,根本看不出昨夜是那样疾风骤雨。

    回程的路谢青寄没再让谢然开。

    发动之前,副驾驶的谢然突然倾身,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穿了链子的硬币吊坠给谢青寄戴上,退开时在他嘴上亲了亲,轻声道:“以后别取下了。”

    路虎缓缓驶出。

    谢青寄的车开得很稳,路过加油站时发现谢然睡着了,他拿起放在后座的外套盖在谢然身上,俯身在他紧闭的双眼上亲了亲。这动作弄的谢然睁眼,睡眼朦胧间见眼前的人是谢青寄,当即放心地闭上眼,伸手拉住充满弟弟气息的外套,沉沉睡去。

    三个小时的路程转瞬即逝,谢青寄甚至产生了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的隐秘愿望。他把车停在巷口,和谢然并肩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小手指时不时摩擦在一处,就在这时,谢青寄的脚步突然顿住,他看向前方,目光有些变了。

    “怎么了?”谢然疑惑抬头,和谢文斌目光对上。

    谢文斌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也不知等了多久,看向谢青寄的眼神中带着浓重的愧疚,欲言又止地盯着谢青寄的额头。他走过来,看了眼谢青寄,又看了眼谢然,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伤口还疼吗?爸……爸那天……”

    谢青寄摇了摇头,止住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歉意。

    这话说得心不诚,已经过去好几天,他现在才来问,显然是一句不高明的尴尬开场。

    谢文斌神情别扭地盯着谢青寄的衣扣,嘴角控制不住地抽动一下,那表情十分怪异,好像是哭丧着脸时的强颜欢笑。

    父亲面容憔悴眼窝凹陷,最重要的是身上文人傲骨,总是抬眼看事的精气神没有了。

    “算了,是我自己不死心非要来问个清楚,明明你姐都跟我说的那么清楚了,我进去看看你妈。”

    谢文斌佝偻着背往前走,双手背在身后,常年坐在电脑前使他的背有些驼。

    谢然和谢青寄诧异地对视一眼,不明白怎么还把谢婵给牵扯进来了。然而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兄弟俩忍住情绪,一言不发地跟在他的身后,走到院外的时候隔着墙听到一阵喧闹,居然是马贝贝的声音。

    “妈……你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啊,你别吓我!”

    谢然表情一变,越过谢文斌进到院中。

    只见院中极其热闹,马贝贝痛哭流涕地跪着,马阿姨直挺挺地站着,无奈的被儿子抱着大腿,旁边站着满脸一言难尽的王雪新。

    她欲言又止地盯着小马,正要说什么,见谢然回来,后面还跟着谢青寄和谢文斌,顿时又收了声,走上前想把马贝贝拉起来让他们先回自己家,然而又哪里拽得动近一米九满身腱子肉的大男人。

    马阿姨晃了晃腿,想把小马给甩开:“起来,回家说。”

    “你又想糊弄我,早上起来我就跟着你,我都看见了,你还让王阿姨陪你去医院……电脑里存着那么多治疗癌症的偏方,妈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马贝贝哽咽着,不敢面对母亲可能得了癌症的假设。

    “你还买了很多假发,你最近瘦了好多,是不是去化疗了……妈你说话啊,是不是。”

    “我不是,你起来,回家再说。”

    “你又要骗我……我每次问你你都说没事。”

    马阿姨抖了两下,非但没把儿子给抖下来,还被小马扯痛头发,险些骂人。

    谢然见小马越说越离谱,对着谢青寄使了个眼色。

    兄弟二人上前把他架起,小马哭得腿软,根本就站不住,哀求着看着他妈,嘴里喃喃道:“我都学好了,我现在都赚钱了妈,你别有事,别吓我……我明明都学好了!”

    没有哪个做母亲的看着儿子言辞恳求的眼泪能无动于衷,马阿姨眼睛有些红,被小马晃了两下,眼泪给晃掉了,小马哭声越来越大,仿佛母亲的眼泪就是在宣判死亡。

    这哭声吵得王雪新头痛,院子里乌压压一大群人还看得她眼睛疼,忍到极致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一片鸡飞狗跳中,王雪新再也受不了,只听她一声暴喝止住小马无休止的痛哭,猛地提气,自暴自弃地承认道:“行了行了,你妈没事!她是陪我去的医院!”

    哭声停住,一切都在这个戏剧化的镜头中静止不动,这院中三个姓谢的男人同时一怔,朝王雪新看了过去。

    有风拂过谢然的脸。

    只见王雪新忍无可忍,一把摘掉头顶的假发,露出斑驳的脱发痕迹:“癌症偏方是给我找的,假发也是帮我订的,得病的人是我不是你妈。”

    谢青寄的脸色变了。

    谢然茫然无措,他看了看张大嘴巴的小马,又看了眼躲避着他眼神的王雪新。谢文斌抖了一下,发出声滑稽的抽噎,像鸡被人掐住了脖子,这声音吓得小马也跟着一抖。

    谢文斌脸部诡异地抽搐着,他缓缓靠近王雪新,看样子想上手摸摸她。

    王雪新瞪他一眼:“干什么,站在这看我笑话?”

    谢文斌胆子突然大了起来,他抓着王雪新的胳膊,无助地看向两个儿子,祈祷王雪新像往常一样骂他几句也可以,告诉他刚才的话是开玩笑的。

    “……你,你怎么了?你在骗人对不对,怎么好好的就……你是在骗人吧,谢然,你快说说你妈,这种事开不得玩笑。”

    这个懦弱的男人压根不敢看老婆的眼睛。

    谢青寄和谢然一起看向王雪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祈祷王雪新恢复她平时泼辣蛮横的一面,说都被我骗到了吧,终于都闭嘴了。

    可她却偏不如人意。

    王雪新不甘不愿地苦笑:“没骗你们,是乳腺癌……还发生了肝转移。”

    她向来不肯在谢文斌面前示弱服软,连说这话时都是高高昂着头,那表情仿佛在说,我要死了,你终于要解脱了,很得意吧。

    谢文斌大睁着眼睛缓缓后退几步,被地上的凹洼绊得仰面跌在地上,一只鞋摔得飞出去都顾不上捡,他眼睛死死地盯着王雪新,扶着墙,光着一只脚撞开两个儿子夺门而逃。

    王雪新上辈子拿来威胁谢然回家的借口终于应验,最爱美最爱烫头的人此刻站在院中,手上拎着那顶再维持不了体面的假发。

    她不敢看两个儿子。

    谢然看着这样的母亲,想起她上辈子死前发生的事情,那天王雪新在电话中告诉他她生病了,哭着求他回家,可是谢然没有相信。

    ……他没有相信。

    谢青寄快步走过去,重新为母亲把假发戴好,他匀称细长的手指仔细整理着母亲的假发,使其尽量看上去自然。王雪新默不作声地任他摆弄,眼泪快掉下的时候又挥手抹去。

    他宽阔的肩膀把母亲揽过去,王雪新安慰似的拍了拍谢青寄的背,正想说话,一旁站着的谢然却突然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那响亮的一声抽懵了在场所有人。

    “你干什么啊!”王雪新气急败坏地冲过去,心疼地摸着谢然的脸,谢然怔怔地看着母亲,抬手握住母亲布满老茧的双手。

    “原来你要说的是这个。”

    “我为什么不相信你,明明都被你骗那么多次了,再上次当怎么了,我怎么就是不相信你……”

    “妈……”

    谢然流下悔恨的眼泪,那时的他天真自大地以为这又是王雪新找来劝他回家的借口,他以为回到家后等着他的又是喋喋不休令人头大的劝诫。

    王雪新听不懂谢然的话,只痛心地看着儿子,想说出几句安慰的话,一张口眼泪就又快掉下来,忍了半天,强颜欢笑道:“真没事,没那么可怕,妈还能再陪你们一段时间……你看我现在能跑能跳……真没事然然。”

    “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们?”谢青寄问道。

    王雪新声音很低:“前一段时间一直在检查,才刚刚确诊,正打算告诉你们,就是还……还没想好怎么说。”

    一向镇定的谢青寄难得慌乱,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第一反应是要为王雪新找专家治病。小马见这种情况再不适合待在这里,扶着妈妈往外走,他握了握谢青寄的胳膊走之前还说了些什么,可谢青寄压根就没听清,木着点点头。

    小马母子离去的时候正巧碰见去而复返的谢文斌,他眼神直直的,手里攥着几本皱巴巴的银行存折,盯着大门的方向往前跑,迎面撞上小马又摔一跤。

    扶他起来的时候小马才发现谢文斌光着的那只脚血流如注,一瘸一拐,一脚一个血印,他感知不到疼痛,好像在和时间赛跑,他跑的快一点老婆就能多一分活的希望。

    这些年他一直住在离母子三人一街之隔的地方,为的就是王雪新在需要时他可以第一时间赶来,可他常年二十四小时开机的电话却从来没有响过。

    这个酸臭懦弱的儒生终于硬气一回,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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