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陆以泽周郁迦 本章:第27章

    看起来挺没意思的,她也不认为自己是如何有意思的性格。

    只是情绪转变得实在古怪,明明不觉得自己很困倦很疲劳,明明什么也没干,试卷还是空白一片,就忽然精力憔悴,提不起任何兴致,比气若游丝的病人还糟糕。

    可这样不行啊,总要找些方式缓和一下。

    所以她离开了教室,原本想先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洗把脸,再做其他,无奈抽水设备仍处于维修状态,于是她转身拐向四楼。

    从洗手间出来后,闻莱没有立刻原路返回,而是想法突变,再次登上了那座天桥。

    又经过那道外挂的步梯,美好生动的景色一览无余,下楼的人和上楼的人擦身而过,上楼的人和上楼的人并肩前行,以及下楼形单影只的她,一同穿梭在空虚又盈满的日光之下。

    感到不开心的时候,闻莱就会看看花草,期盼从广袤无垠的自然中,探寻治愈心灵的钥匙。

    而学校最不缺的就是花卉植株,流水湖泊。

    她的身后是无边的天幕,低头就能看见一树又一树的垂丝海棠,纷繁的枝桠朝着天空的方向向上延展,莹粉色的花团簇拥着一派生机盎然。

    看着眼前繁花绚烂的尖顶,她竟窥探到了一阵无法比拟的落寞。

    仿佛置身天外,她站在天桥之上,独自欣赏着无限烂漫的粉雾海。

    如果她转头,往左侧看一看,或许就能发现某个人默默的关注。

    对林许成而言,闻莱像什么呢。

    对他而言,她就像是花树的倒影,五彩斑斓且生机勃勃,美得真实又不真实,毕竟是镜花水月,都是他无法触及的幻境。

    又想到了那一夜的场景,他内心自嘲,万千思绪逐渐回笼,很快忘记心中难言的情愫,缓慢走向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的人,目地是假装制造一次惊喜的偶遇。

    今天是高三生百日誓师的日子,写满祝贺词的横幅光芒醒目,高考的序幕已然拉响。

    似乎只是眨了下眼,这天就突然降临了,闻莱原以为自己会心潮澎湃,因为一年后的自己也要经历一遭,这所谓对人生至关重要的时刻。

    好像更多的应该是平静吧,闻莱的感触也没多广多深,一切顺其自然。

    他站在她的身侧,姿态规矩,隔着恰当的距离,和她一起瞧着眼前的风和日丽。

    或许是触景生情,有感而发地问了一句:“以后想去哪呢?”

    从林许成走近的那一秒,她就相信了这是一场很巧合的偶遇。

    闻莱表情很恬淡地回复:“你是在问我以后的高考志愿吗?”

    林许成看了她一眼,而后斩钉截铁:“是。”

    这个问题问得似乎有些早了,但她却很早就有答案了。

    闻莱表情有些纠结,可语气肯定:“班主任想让我填报京北,可我不想,我想去东宁。”

    闻莱千真万确,很优秀。

    不仅是文科榜单常年的断层第一,而且学校是把她当做省文科状元培养的,以她的实力和信心,也的确拿得下。

    林许成点头,却说:“不会觉得可惜?”

    为什么这样问,因为京北大学是全国公认的最高学府,比它稍逊一筹的依次是江淮,东宁……

    她放弃了京北,就等于轻而易举地放弃了无数学子可望而不可及的理想。

    在别人眼中她的决定是多么的轻而易举,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经历过多少遍的深思熟虑。

    闻莱始终认为,人生犹如登高山,攀顶不是她唯一的目标,踏踏实实走稳脚下的每一步才是关键。

    家中长辈传输给她的教育观,也一直都是:追随本心,要做自己喜欢的人,最爱自己的人。

    她也是如此做的,听从自己的心意最重要。

    山的那边还是山,是险峰是悬流是砯崖。然而,欲望是永无止境的,她不想让自己活得那么累,比起艰难爬行,她更想在平地上追太阳。

    所以,她要去看海。

    另外,她有野心,强盛蓄力而非贪得无厌,循序渐进而非一蹴而就。

    因此,她在反复的对比、衡量之后,最终决定报考沿海的东宁,虽然那没有最顶尖的排名称号,但她最想学的专业却是全国首屈一指。

    她笑着说我不觉得可惜。

    是真的不觉得可惜,可能许多人会觉得,失去京北生的头衔很可惜,错过通往辽阔地域的机会很可惜,但人生总是无常世事难料,一时的路不代表永远的方向。

    林许成绝对赞成她的想法,人与人的境遇各有千秋,谁都无法阻碍谁。

    操场傍晚将举行宣誓的活动,闻莱在放置音响的地方看见了两抹熟悉的身影,天桥离操场还是挺远的,她也只能通过衣服的颜色辨认。

    不过她们三一向心有灵犀,闻莱没等几秒就接收到了周晓打招呼的手势,她也高高举起自己的右手,轻声地说:我知道啦。

    女孩的笑容灿烂,一如既往的温柔目光,感染力强,某时某刻,仿佛连残花都变得鲜活了许多。

    如果非要用一句诗来形容此情此景,最贴切的不过是卞之琳的《断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笼统片面的解释。

    他是看风月的人,又觉得风月不敌她万分。

    他不是在楼上的人,而是躲在楼底的胆小鬼。

    又一次,他按捺住内心的惶惶躁动,像是无意间好奇地问:“那他呢,他要去哪呢?”

    闻莱的意识蓦然紧蹙起来,头脑风暴后,她平淡地摇摇头,说:“我没问过他。”

    周郁迦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不像自己的朋友,也不像自己的弟弟,如果她问了这些类似的问题。

    那么这些问题就会被赋予一层隐秘的色彩,就比如。

    ——他们未来的规划里,有没有考虑彼此。

    好像有些夸大了,毕竟他们都还年轻,眼界都还很窄,怎么可能就到了此生唯一的程度。

    但她的潜意识,还是会想。

    能不能只是他。

    风起,吹落片片海棠。

    此行的目地也到了终结的时刻,纵使私心昭昭,但人总要为自己而活。

    那夜做的交易只有利没有弊,况且,他本就欠她一个道歉。

    含苞的花瓣怼入湖面,水纹晃动。她的情绪却因他的言语,仿佛深陷泥潭,久久才得以挣脱。

    他说非常抱歉,半年前那张小树林的照片其实是他拍的,害她遭受到那些莫虚有的精神伤害,他说自己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不乞求征得她的原谅。

    只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逐一和盘托出,从开始乃至后续,事无巨细,语态诚恳。

    她起初还很错愕,眼睛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直到听完他长长的一段。

    开口时,她的眼底没有厌嫌,也没有丝毫对他的辱骂,她只是声音轻轻,语气像花谢的时候,带着淡淡的怜惜。

    她说:“那你当时一定很疼吧。”

    ——

    林俊杰《达尔文》“读进化论,我赞成达尔文,没实力的就有淘汰的可能。”

    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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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43

    嫉妒心

    人确实不是周郁迦打的,但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那夜下车去他家,他抱着她在沙发上做,只高潮了一次,她就可怜兮兮地闹着不想要了,她被他欺负得有些惨,眼泪和身下的水同频率涌出。

    她一哭他就心软,再加上他不是特别重欲,比起一股脑地插她干她,他更喜欢抱她亲她的温情时刻,感受她在自己怀里的温度,就好像他真的拥有了她的全部。

    她哭也不会哭很久,因为他会一边亲她一边哄她,还会用平常的字眼夸奖她,一般这种时候她就会感到开心,才会主动伸手抱着他睡。

    做完以后,他们相拥而眠,床头水瓶插着一枝新剪的玫瑰,鲜丽的花瓣在烛光中摇曳生姿,他出门前还吻了她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神是那样缱绻和依恋。

    房间的门轻轻打开又轻轻关上,夜深人静。

    街道霓虹闪烁,狭窄幽静,路的尽头是灵魂坠落的深渊。

    老旧的旅馆周围满是廉价的堕落气息,和周郁迦身上冷静端严的气质明显格格不入,他就站在窗前,唇角的讽刺弧度若有似无。

    楼对面是一间,隔着铁锈防盗窗的出租屋。

    是林许成不像家的家,每天都狼藉一片,混乱不堪的家。

    陈嘉凛的提示已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但凡周郁迦还有点记性,也不至于全然忘记这件事情还缺一个完美的收尾。

    一朝记起,重翻旧账。

    对周郁迦来说的确很浪费时间,事件起始的时候,陈嘉凛也问了他想不想知道偷拍的罪魁祸首是谁,他也明确回答了自己没空分类垃圾。

    陈嘉凛当然不会多嘴,他比周郁迦坏多了,他享受人性崩塌前后的矛盾感,简而言之就是。

    拆穿你多没意思啊,无聊了就喜欢看人演戏,精彩的地方还可以给你鼓鼓掌,实在不行,就陪你演一集。

    他们俩常常因各种原因被当作饭后娱乐的谈资,陈嘉凛拿到的角色卡每次都是坏到人人喊打,周郁迦也不知道给了那些蠢货什么错觉,总之好评不要太多。

    就很搞笑的,陈嘉凛一听就发笑,外界的眼光既片面又淡薄,真正了解他们的人又能找出几个,若是单纯用一句谁影响了谁,谁带坏了谁,那未免太俗套太针对。

    他要是真有那么天大的本事,能影响带坏周郁迦……

    所以还是周郁迦太会装了。

    周郁迦这种超越人上人的出生,表面上彬彬有礼,时刻稳定着富有教养的人设,但是骨子里或多或少保留着,将人按阶分类的劣根。

    林许成,论家世,十足十的下等人。

    他眼底容不得沙子的,整起人来,手段比陈嘉凛还狠还绝,说白了就是,碾死林许成就像碾死一只蚂蚱一样不费吹灰之力。

    当时为什么没问,也确实是周郁迦不想,因为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忍不住想要接近她的感觉,叫做心动。

    传闻是因他而起的,就算那个女生不是她,周郁迦也会选择尽快处理,他深知流言蜚语的危害性,即使他和她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但是他又管不了千千万万的脑细胞,内心阴暗的人最会的不就是捕风捉影,颠倒黑白吗?

    他本来是打算放过他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照片的事说到底并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林许成也成了他名义上的朋友。

    后来,等他意识到了,他喜欢她,很喜欢她。

    他却发现那个人,竟然也会用和自己相似的目光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甚至还会对他笑,她对任何人的回应都大同小异,他也不是最特别的。

    多刺眼,多卑微。

    他更多的是在嘲讽自己。

    犯了错的人,怎么可以被轻易原谅呢,总要付出点相应的代价吧。

    他想。

    他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栗,冷眼旁观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看着坚硬的烟灰缸擦过少年的额角,重重砸向他身后的墙体;看着他因闪躲不辛摔倒在地,起身时又随手捡起了什么。

    真是绝佳的观赏点,所有狰狞痛苦的面目统统暴露无遗,看着看着,周郁迦最后连半分可怜的情绪都懒得施舍了,他表情淡定的仿佛只是偶然撞见这场堪称殊死的搏斗,等到对面清瘦的少年颤颤巍巍地爬起,身形摇摇欲坠一推即倒,他又如施恩般拨了那通匿名电话。

    然,林许成的视角却有着较大的偏差。

    林国富那个死人渣一生都在赌,为了赌桌上一丁点的蝇头小利不惜倾家荡产,赌到家徒四壁还不够,甚至家破人亡。

    林许成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丟下他跑了,所以他的童年根本没体会过语文课本里所描写的伟岸父爱和母爱,只剩暗无天日的折磨和摧残。

    他把林许成当畜牲养的,高兴的时候甩点钱跟打发叫花子差不多,恼羞成怒时便对他拳打脚踢,因此,他浑身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疤。

    更荒唐的是,林国富一旦缺钱赌博,他就会想起自己嘴里的拖油瓶,就很荒唐,一个四肢健全的成年人居然朝一个连生活费都几乎无力供己的未成年人伸手,他没有他不给,对方就立刻暴怒。

    林国富很恐怖,不仅对他进行肉体折磨,甚至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他施舍精神暴力,骂他是为老不尊的白眼狼,骂他是畜牲不如的烂东西。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打就打了,骂就骂了,这些年他不也活得好好的,好像一切都无所谓,他知道自己看待生活的样子有多麻木,越挣扎越无力,以他目前的能力他又能做出多大的改变。

    拍下那张照片之日,林许成也不可能预见这将成为他人生至关重要的转折点。

    那天,他刚复习完明天老师要讲的功课,林国富的信息就弹了过来,林许成点开时手都是颤抖的,对方一张口就是十万,就那一秒,信息的那一秒,他当真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就这样从教学楼跳下去,一了百了。

    他不理他,他就威胁他,还说要去学校告他,告他偷窃嫖娼之类的,让他颜面扫地。

    这种人渣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他也确实害怕了,学校是他最后的栖息地,他努力往上爬的目地,不过是飞出那座监禁他的囚笼,顺利拿到明年夏天的一纸录取通知书。

    摧毁一个人就要先摧毁他的信念,像他,连死都不怕的,唯独这个不行。

    忐忑不安的回寝路上,他的情绪非常消极,他把脚下的每一步都当做最后一步来走,然后,在转弯之际,他看见她了。

    十月的桂花还开着,也有风经过,将她身旁的花缓缓吹向他,他记得她回眸时的温柔目光,和这之后的如出一辙。

    他没有完全记住她的模样,因为是极其短暂的对视,但他记得自己抬头时,头顶的月光很亮。

    继续向前走的心情好像没先前那么糟糕了。

    人是容易感性的,尤其是在他春心萌动的年纪,当时最浓烈的想法则是——如果能将月亮私有。

    他不敢过分肖想,如果只能是如果。

    或许正是由于这份突如其来的情愫,或许正是由于手机屏幕里接二连三的威胁短信。

    他原本只是想下楼随便找个地方发泄情绪,却意外看见他们三面面相觑的场景。

    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心理,他本该马上走掉的,可他还是迟疑了,在迟疑的过程中他已经按下了快门键。

    冥冥之中,他成了自己最厌恶的一类人,当时他就想,谁让他身上流着人渣的血啊,都是活该啊。

    他和周郁迦的往来并不密切,彼此的交流对话也只在朝夕,就起床和快睡觉的时候偶尔聊几句,其余的时间大家都各干各的,感觉一点也不熟。

    周郁迦在学校的风评,好坏参差不齐,很多人把他比喻成一阵风,独来独往,来去自由。

    自由的对立面是束缚,他和他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有时候嫉妒心一上来,林许成就会觉得,似乎周郁迦的到来,于他也是一种恩赐。

    能和那么优秀的人成为朋友,是不是修了八辈子的福。

    君子论迹不论心,只要没做出对朋友不利的举动就没问题,嫉妒心再正常不过。

    可他还是做了,林许成打心眼里瞧不起自己,但他虚假的自尊又不想将其理解为勒索,他宁愿这是一场花钱买称心的交易,他想要的是周郁迦亲自找上他。

    只要他想调查,不可能查不到的,发布照片的第二天,林许成没想到最快找上他的而是陈嘉凛。

    林许成确实不知道他叫什么,陈嘉凛甚至贴心地自我介绍了一下,思绪旋转几轮,于是对号入座。

    他永远忘不了陈嘉凛看向他时,眼中那股明晃晃的鄙夷,以及高高在上的轻贱姿态。

    就那一瞬间,林许成以人度人。

    认为周郁迦也是这样的性格,不可一世,自负傲慢,桀骜不驯。

    所有对他的好感顷刻被推翻。

    交易达成,以为自己能侥幸逃脱。

    然而,有了今夜的一幕。

    继林国富第N次辱骂后,林许成的情绪彻底崩溃,他瘫倒在地,掌心朝下压到某样尖锐的物品。

    是水果刀。

    人在濒临绝望的边缘,哪还顾得上流血和疼痛,解决不了眼前的麻烦,他一辈子都将深陷泥潭,然后他不再挣扎了,准确摸到刀柄,双目赤红地爬起来。

    要死一起死好了。

    正当他决定刺向人渣的前一秒,林国富的电话闹铃响了,最近的椅子被他踹得歪歪斜斜,他癫狂完才接通。

    电流那边的谈话内容林许成没听见,但他知道,这通电话不仅救了他,也救了自己。

    林国富接完电话摔门而去的一分钟后,他泫然泪下地丟掉了手中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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