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知是醉话还是真话,干爹干妈听着高兴坏了,拉着夏伟绍就让他说话算数。
“留下来?正好,我们可?以做邻居,平时打牌可?就有伴了。”
干妈笑呵呵瞪了一眼干爹,又站起来?给大家夹菜,瞧着夏知瑶安静在一旁笑着吃饭,越看越喜欢。
“我这辈子没能生个女儿,小时候看到?瑶瑶就喜欢,一转眼长?这么大了,跟小时候一样好看,现在有男朋友没?”
聂丽娟看了一眼女儿,握着女儿的手?:“先不找男朋友了,随她自己。”
干妈也表示赞同,聊起自己两个儿子,老大结婚在别的城市买了房,回来?的少。
老二交了个女朋友,也是玩性大,一个月回来?不了几天。
一顿饭热热闹闹吃到?大晚上,干爹干妈要留他们住下。
夏知瑶他们婉拒了,提前?在附近订了酒店,这样比较方便休息。
确定他们真要在北岭居住一段时间,干爹干劲十?足,把找房子的事揽下了。
北岭夜景更通透,少了大城市霓虹的忙碌,欧式建筑俏皮地托起洁白的雪,整个世界都是干净的。
父母睡下后,夏知瑶躺在酒店床上,一时睡不着。
这一路舟车劳顿担惊受怕,谁都没休息好。
突然能放松躺着,紧绷的肌肉像是留了后遗症,偶尔发出一丝余颤。
不害怕是不可?能的,逃出生天更害怕被拽回地狱。
天渐渐明朗的时候,夏知瑶一晚上没睡着,就这么看着天光发出白光,点亮漆黑的夜。
她才终于确定是真的逃了出来?,悬着的一颗心也渐渐落下。
真好,希望下半辈子也如现在一样安宁。
-
三个月后。
北岭昼夜温差大,如今已是夏天,白天最?高气?温有20度,晚上却能降到?5度,需要穿外套御寒。
白雪褪去后,露出这座古老城市的历史气?息,这里的建筑融合了当地少数民族以及欧洲的建筑风格。
每天前?来?旅游观景的人层出不穷。
夏知瑶在一家旅行社做文案编辑,单位是小企业,入职时她用的假身?份。
大企业核查比较严格,一开始就不在她选择范围内,反倒是这种小单位,身?份证复印一下就解决了。
北岭旅游业发达,小旅行社在路边上一抓一大把。
她想着先渡过今年,或者等程北谦渐渐遗忘他们,他们就可?以恢复自己的身?份,开始真正属于他们的新生活。
下午六点天就黑了,同事们纷纷打招呼下班。
有同事约她吃饭,她揉了揉酸胀的脖颈说一会还有事。
夏知瑶在单位算是比较显眼的存在,这里的女孩大多身?材高大,皮肤常年受寒风侵袭略显粗糙。
不像她看着白白净净,浑身?透着南方人清雅的气?韵。
其实她也不是南方人,但假身?份上写着苏州,也就笑着默认了。
一会她打算去趟公共网吧,没加班太久就下班了。
路上照常遇到?一些俄罗斯男孩,每次她走在大街上,这些热情似火的外国人总会朝她“hi”一声。
北岭再往北走,隔着一条河就是俄罗斯,正因?为这种特殊地域,两国相互串门的人特别多。
这也是夏知瑶曾经看中的一点,如果有风吹草动,她能及时带着父母出国逃到?俄罗斯去。
她坐车去了隔壁镇的公共网吧,给余欣邮箱发了两封邮件。
当时离开太过匆忙,手?头上紧要工作没能及时完成。
这三个月她写完沈永洋的传记,把《从大山里走出梦想》第四期稿子也写好了。
日?子过得越发平静,对余欣的愧疚就越深,这两份工作她必须完成。
她专门注册了新号隐藏好IP,用只?有她们知道的暗语发了这两封邮件。
完成这些回到?家已经八点,聂丽娟一桌子菜又热了一遍,不停数落她。
“你说说你到?哪都只?记得工作,女人年轻的时候就要对自己好点,多交点朋友。”
夏伟绍腰上系着围裙,手?里端着汤从厨房出来?,对妻子开怼:“现在是新时代,女性工作才是头等大事,交朋友都是随缘。”
听着父母互不相让的斗嘴,夏知瑶咯咯笑着靠在餐椅上,一边吃饭一边看他们斗。
这间公寓跟干爹同一小区,两家人没事就串门子。
当初出来?手?上带了些钱,俩老在小学附近租了一间门面?开小卖部。
夏伟绍一辈子都在干零售食品,经验丰富人也活络,在干爹引荐下很快找到?进货渠道,夫妻二人干得热火朝天。
夏知瑶休息日?还会过去帮忙,上班面?对文字,下班面?对偷偷来?买零食的小孩子,心一天天变得轻盈。
好像很久没有感?受到?那种窒息的恨意。
曾经的痛苦好似一场梦,她也从深渊慢慢爬出来?,重新回到?无忧无虑的时候。
晚上吃完饭一家人收拾好碗筷,坐在一起看电视。
夏知瑶给自己泡了杯咖啡趴在卧室窗台远眺星空,那里一整片星空璀璨耀眼。
听说这里一年能看到?两次北极,希望今年能有好运。
有时她也忍不住想联系余欣,问问她过得怎么样,但还是理智地忍住了。
一个月前?她还会不时在网上关注新闻,程北谦在她消失一个月也出了院,之后网上再没出现他的消息。
或许他也快忘了自己,就像她已经慢慢遗忘他一样。
第46章
相杀
周三晚上,
夏知瑶下班回家跟聂丽娟约好一起去菜市场买海鲜,刚走到十字路口,接到袁辉电话。
袁辉是干妈小儿子,
比她小三岁,自从跟女朋友三次分?分?合合后,就被干妈明目张胆地撮合他跟夏知瑶。
“姐,
我快烦死我妈了,你帮帮我,
就我今晚去找你吃饭,我不想回家又被训话。”
袁辉在电话里愁眉苦脸,
恨不得头发都要撸秃了。
夏知瑶一边注意来往车辆,一边低眸笑了,
“又拿我当?幌子,
还想着去找前女友和?好?”
“哎,都谈这么久了,哪能断就断,
而且我妈那?么喜欢你......。”
“夏小姐。”——
一道男声突兀地插入对话当?中。
夏知瑶一时没能分?清这陌生男声是电话里传来还是喧噪的路边传来。
“嗯?”
她下意识嗯了一声,
循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
然后她看见身后站着一位西?装革履、戴着白色无线通讯的男士,这样熟悉的保镖配置,
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喂,
姐......。”
袁辉在些什么,
夏知瑶已经完全听不清。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
眼珠子迟钝移动,靠着第六感目光跃过保镖,
锁定在不远处的一辆黑色卡宴车上。
那?辆车停在路边,
后车门虚掩着,透着一指宽的门缝。
分?明只?有一个细小的缝隙,
在此刻却像张着血盆大口的无底深渊,极力把人往里吸。
夏季的风分?明是温热的,拂在身上却冷得发抖。
一些逐渐模糊的画面一下子具象起来,那?些本以为?遗忘的恐惧憎恨,在这一瞬分?毫不差地涌上心头。
原来她从未忘过那?些怨恨,只?不过被时光压在最深处,稍微触碰,便能死灰复燃。
手?机从手?掌无力滑落,啪地摔在地上,同时她拔腿就跑。
但她的速度怎么可能躲得过身手?敏捷的保镖。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保镖就截住了她去路。
“让开!再?拦住我,我就报警!”
夏知瑶手?忙脚乱找手?机,企图用报警逼退对方,找了一圈,才发现手?机吓得掉在地上,早就被保镖捡了起来。
“夏小姐,程先生有请。”
保镖恭敬地把手?机还给她。
这句话听在耳里毛骨悚然,残酷打破了她的希冀。
不得不让她认清现实——
程北谦真的找来了!
去年十月份在风华里街边,也是这句程先生有请,开启了她痛不欲生的生活。
本以为?逃过了禁锢,到头来还是这句话。
保镖递来的手?机屏幕熄了又亮,是袁辉重新拨回的电话。
夏知瑶立马抢过手?机,朝四周巡视一圈,脑子里不停想着怎么逃。
行人匆匆而过,即便瞧见她满脸焦急,也不会停下来询问,更不会伸出援手?救她出水火。
没人救她......。
她能往那?里逃?不过是猫捉老鼠的可笑罢了。
她心一点点下沉,最后只?能愤恨地盯着那?辆卡宴车上,程北谦可能就坐在那?辆车里,等着她主动跪地求饶。
保镖甚至把手?机还给她,一点也不怕她报警。
手?机还在锲而不舍响着。
夏知瑶沉下一口气,滑开电话。
电话里袁辉焦急地问:“姐,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讲得好好的,就听到什么摔了。”
她刚起了向袁辉求救的心思,目光触及保镖面无表情?的脸,嘴张了张,最终把话咽了下去。
不该把不相干的人卷进来。
该来的总是会来。
“没事,我先挂了。”夏知瑶紧咬着牙挂了电话。
认清现实后,已没了一开始的慌乱,这三个月她早就预判这样的情?景,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
保镖不紧不慢侧着身,示意她请,半胁迫地引她走向那?辆卡宴车。
距离一步步拉近,最后停在车旁。
保镖微欠着身拉开车门,昏暗后车舱露出一双修长的腿,与去年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亲自在车上等她。
仅仅是瞧见他半截身躯,消失三月的恐惧无法克制地爬上脊背,让她生生往后退了半步,又被保镖挡住了退路。
这是一场怎么也逃不出的厄运。
没人在经历无忧无虑的新生活后还能心甘情?愿回到牢笼。
她做不到!
即便再?不情?愿,此刻也没她选择的余地,她只?能咬着牙,满腔愤恨地弯腰钻进车里。
这会是傍晚六点钟,天光隔着建筑稀释在车厢内,光线幽幽透在程北谦身影上,勾勒出那?张英挺的脸。
三月没见,他仍旧是衣冠楚楚高?高?在上的掌权者,那?场车祸并没有让他半死不残,气场一如?既往的凌厉。
在瞧清他这张脸时,夏知瑶的恨意达到顶峰,遏制住全身力气才没有扑过去撕烂眼前的人。
车门被保镖啪地关上,车内只?有他们二人。
车窗更是关得严严实实,彻底隔绝了一切纷扰。
相比她的情?绪外露,程北谦还是那?个程北谦,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指腹轻轻敲着膝盖,一副胜券在握不紧不慢的倨傲。
笃定她不管怎么蹦跶,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这也是夏知瑶最崩溃的地方。
两人无声对峙下。
程北谦缓慢睁开眼朝她看过去,视线在她脸上停留许久,好似三个月前的暴怒已经发酵,蕴着一场无声的冷戾,眼神?分?明毫无波澜,却能把人吸进去,再?也爬不出来。
夏知瑶不出的毛骨悚然。
她再?也受不了被这双眼沉默凝视,先发制人地冲过去攥紧他衣领,怒吼道:“程北谦!你到底想干什么!”
贴得近了,彼此的气息抽丝剥茧浮在脸上,车里有股诡异的旖旎。
程北谦却是毫无征兆地笑了,像个没事人一样拍了拍她用力过度的手?背,又敲了敲车窗。
下一秒,司机上车,目不斜视地缓缓开动了车。
“你要干什么!”
夏知瑶看着车开动,一时摸不准他要干什么,未知的恐惧加大了她情?绪的暴躁。
“过来,我带你看个有趣的事。”
程北谦嘴角笑着,温柔扣住她手?腕,手?上的力度却让她挣脱不开。
他有趣,就绝对不是有趣的事。